他这话一出，聚集在叶沛然胸口那股子劲一下子就泄开了。
苏清河依旧略有些疑惑地看着他,并没有发觉他那下意识的求知欲把他从“被叶沛然当成冒牌货”的危机中拯救了出来。
“你的记忆术老师现在在这吗？”叶沛然放开他的手臂，接着长舒一口气,总算是让他那瞬间过热的大脑冷静了下来。
“在。”苏清河偏头示意走廊尽头的办公室,“我下午有他的课。”
“来,”头发乱糟糟的乔瑟夫先生紧张地搓了搓手、满脸兴奋地指着记忆板的左下角,“这里是什么？”
“大约四厘米长的蓝色曲别针。”
“这里呢？”
“直径一厘米左右的黄色纽扣。”
“这里？”
“长约三厘米的粉色蝴蝶结。”
乔瑟夫又接连指了好几处，苏清河都毫无停顿地说出了正确的物品和相应细节,纯然是一幅记忆入微的模样,若是有第四个人这时突然闯进来，说不定就会觉得他是背了大半个月才能把这么零碎又毫无逻辑的一张图给记住的。
然而事实却是，他半分钟前才第一次见这幅图,至于花在记忆上的时间，则不会超过十秒。
乔瑟夫激动得满脸通红，看看苏清河又看看叶沛然,语无伦次地问道：“天呐，这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你们对苏做了什么？——这是他的双胞胎兄弟么？”
“他的记忆力怎么样？”叶沛然没理会他的那些胡言乱语，“有问题么？”
“问题？他现在简直不能更好了。”乔瑟夫挥舞着双手,“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当机二十多年的右脑终于开始工作,并且发挥了超乎寻常的功效——能拥有这种瞬时图像记忆能力的人，今天我才算是见着了第二个。”
苏清河突然插话：“第一个是谁？”
“哦…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乔瑟夫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也不知道那位夫人现在在做什么。”
苏清河还待要接着这个话题问下去，却被叶沛然先一步地劫回了话语权：“你以前见过像他这种突然开窍的情况吗？”
“没有。”乔瑟夫耸耸肩，“所以我还是建议你们去一趟医院做个全面的检查——虽然我估计，也检查不出什么东西就是了。”
苏清河一听医院这两个字就皱起了眉，转身想往外跑。
叶沛然一把拎着他的领子，面色肃然地盯着乔瑟夫：“什么意思？”
“噢…”乔瑟夫意识到自己可能表错了意，语速明显地变快了一些，“我是想说，人的大脑实在是太复杂了，现在的医学界对它的了解还很不全面…像苏清河这样的情况，他们也很难得出什么真正有帮助的结论。”
“所以？”
“没了。”乔瑟夫手一摊，“检查肯定是要检查的，不过我个人建议，在没有确凿证据证明他大脑有问题之前，不要让他住院。”他顿了顿，眼睑微微下垂，仿佛想起了一些过往的故事。
“……”叶沛然沉默了片刻，“我下午带他去医院。”
乔瑟夫与他大眼瞪小眼了一阵子，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哦…！你是在跟我请假吗？没问题、去吧去吧。”
苏清河板着一张脸杵在一旁，用全然不合作的态度表达自己的抗议。
叶沛然看了他一会儿，拿出手机就开始拨电话。
苏清河满脸想知道是谁又不敢问的纠结。
“喂，皇甫先生吗？”叶沛然笑呵呵地说道。
苏清河一脸“我已经看穿你的诡计”的精明表情。
叶沛然：“…干嘛这种表情看我。”
苏清河：“你和皇甫先生打电话才不会笑得这么开心。”
叶沛然这句犀利的判断噎得表情一滞，悻悻然地放下了手机，皮笑肉不笑地挤兑他：“脑子是变聪明了，人倒是一如既往的讨人嫌。”
苏清河倒也不像平常那样刀枪不入的扑克脸，低下头像是有些腼腆地笑了笑，软下嗓子轻声问他：“我很好，我不想去医院，我们别去医院好不好。”
叶沛然顿时倒吸一口凉气：“不行，你再怎么撒娇都不行——我靠你居然会撒娇了！”
学会了撒娇的苏清河最终还是没拗得过叶沛然这条大腿，不情不愿地被带去了医院。
结果又遇上了之前给他看病的那位主治医生坐门诊，对方一看他就乐了，推推眼镜问他：“哟，又来啦。”
叶沛然：“……”
苏清河点点头坐在椅子上。
“又怎么了？”医生先喝了一大口浓茶，“头疼？头晕？有耳鸣？”
苏清河面无表情地摇头摇头再摇头。
“那是怎么了？”医生这才露出了一点慎重的表情，拿起挂在胸前的眼镜往鼻梁上架。
苏清河看了一眼叶沛然，示意他来说。
医生也就顺着他的眼神看着叶沛然，一脸如临大敌的样子。
叶沛然想了想：“…他记性变好了。”
“什么？”医生一脸“是我没听清吗”的疑惑。
叶沛然突然就觉得这幅场景真tm羞耻，这一个医生一个病人没一个觉得这算是个大事，就他一个不相干的人显得那么紧张兮兮的…他现在可真想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
不过内心羞耻归羞耻，叶沛然还是靠着常年修炼起来的厚脸皮把这阵尴尬掩盖了过去，豁出去了似的就开始跟医生巴拉巴拉地讲：“他以前背台词跟便秘差不多，今天突然就顺畅了，跟磕了药似的，我觉得不太对就让他来检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