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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陌伸手遮住视线,由指缝中举头望去,见李嗣源身影融于日中,赤日灼目,使人极难睁眼,便不知其身处何方,赤霄何时斩下亦是无有定数,不禁暗道:“这一招果然来得狠辣,只是瘦老头以心眼视物,又怎会举目观日,李嗣源这绝佳的一招却又显得愚蠢至极了!”
裴茹海低垂着头,苍老之面随着琴曲左右摇摆,仿佛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的迫近。终于,他拨动了第七琴弦,武声主少商,少商剑一出,蓦地下起了漫天剑雨。无形剑气在空中盘旋,带起阵阵狂风,蓦地似鱼群一般冲入日中。
剑气无穷无尽,以肉眼难以辨别的速度飞驰着,只听得半空中金铁之音一声高过一声,星火尽数隐没于骄阳的底色中。
挡落的剑气力道丝毫不减,瞬间铺散开来,如惊雷触地,所落之处入土三分,石飞若粉。
军士方才被池水击中,死的死,伤的伤,哪里跑得出这小小梨园,但见剑气铺天盖地,残肢断体纷纷扬扬,一片哀嚎声中,血雾弥漫,恍如人间炼狱一般。
李嗣源面不改色,于万剑中穿梭,竟是无一剑可近其身,缺袍完好,黄龙如生,已是废了几番周折,终于穿过层层剑网,从日中飞出,赤霄带着滚滚热焰,呼啸而来。
裴茹海双手按弦熄音,显然整曲已是奏完,他心满意足得笑着,余光瞥见日中黑斑,正对着自己急骤扩大。
绿绮前广而后狭,琴额扁圆,冠角极其锋利,裴茹海遂握紧琴项,竟是将其提于手中,想不到绿绮本身既是瑶琴第八神剑,裴茹海面对大太保李嗣源,不得不使出最强杀招。
他迎着烈日腾身而起,挥舞着绿绮,在空中与赤霄碰撞,只听得轰然巨响,瞬间爆出片片耀眼光芒。此芒之盛已远远超过了当头赤日之辉,仿佛两轮烈日同处一幕,直晃得天地一色。
剑气弥漫,堕石成粉,震得露台塌陷而下,圆木埋于石基,故而未动分毫,薛崇提吊的心终是放下,但小陌却没有那么幸运。忽见芙儿惊得花容失色,小陌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也不知道为何如此善心大发,竟飞身过去,扶住香肩,二人一起坠了下去。
芙儿重心不稳,直直得砸在了小陌身上,她精致的羞容挂满了露台暴起的尘灰,但依然掩饰不住双颊滚热的绯红。
小陌关切得问道:“臭丫头,没事儿罢?死了也别忘了应一声。”
“没……没事”,芙儿抱紧了小陌,觉得这个不算宽阔的胸膛,竟也有那么点小小的担当,“我还活着,你没事罢?”
“你爷爷的,没事还不起来,要压死老子吗?”小陌将她推开,侧身吐出一口鲜血,怒道:“老子骂了一辈子你爷爷的,只有今日骂得这般贴切……”
他无奈得笑着,口中噙着的鲜血并未尽数吐出,血腥之气冲得脑仁发涨,只觉得胸中滞闷,眩晕欲呕。
狂风于耳边呼啸,空中仿佛风雨际会,双剑相触后,赤芒经久不散,在最耀眼的地方,缓缓移出两道光斑。
二人双双落地,李嗣源握着赤霄的手颤抖着,他知道自己不是裴茹海的对手,一心只想求和,不解道:“裴兄淡出江湖三十余载,却为何又管江湖之事?”
“老夫本不想插手江湖纷争,本以为就这样隐于郓州弹琴奏曲了此残生,谁料城破人亡,总管大人的所作所为实是让老夫大失所望!”裴茹海轻抚白髯,枯槁瘦面神采奕奕,他将绿绮插入石基,瑶琴底部现出大小两个音槽。位于中部较大的称为“龙池”,位于尾部较小的称为“凤沼”,如果以琴身为剑,龙池凤泽便成了绝佳的血槽,如此重剑,像极了青冥。
李嗣源面现愕然之色,完全听不懂琴魔话中之意,道:“不知裴兄所言何事?”
“这满城的公文,大人都视而不见吗?”裴茹海气定神闲,仿佛一种质问,他的目光不躲不闪直视李嗣源。
“什么公文?老夫真的不明白。”李嗣源说得极其诚恳。
芙儿抱着琵琶,指着李嗣源骂道:“是你命令手下人做的丑事,还未过得一日便是忘了吗?公文写得明明白白,晋国征兵须得至亲血肉来换,杀得越多俸禄越是丰厚,这般泯灭人性,难怪你不愿承认!”
“此事老夫并不知情,必会彻查到底!”
小陌以重剑撑地,站起身来,笑道:“瘦老头何故惺惺作态,昨夜琉璃馆你也在场,一夜之间不知死了多少人命,你又做了什么?冷眼旁观吗?现下郓城已破,你又来充作好人,还有何用?”
李嗣源不禁一怔,问道:“昨夜琉璃馆之战,裴兄真的在场吗?为何昨夜隐忍不发,偏偏等到今日?”
裴茹海若有所思,缓缓道:“老夫原是前朝羽林卫,昔日朱温篡权,鱼肉百姓,老夫也是无力回天,只盼得李氏王朝收归故土,还百姓一个空前盛世。李克用虽然并非李氏正统,但他一心想要光复大唐河山的志向老夫颇为敬重。是故晋军攻城,若能以一时的杀戮换得万世太平,岂不是莫大的功德?谁料方走一狼又至一虎,晋军变本加厉,不但将郓州变成了一座死城,而且张贴告示,逼得乡民弑妻杀子,实是有违纲常!”
他说到动情之处,已是老泪纵横,接着道:“大人说不知此事实情,老夫姑且信得。是你也好,不是也罢,你既身披黄袍,必有不臣之心,老夫希望你即位后能善待百姓,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