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为全文第三章,先放在这里,稍后整理,《青鸿乱》百万字剧情已编剧完成,敬请期待!)
围墙极是高耸,恍若林立着堆积如山的僵冷尸骸,挡住了群峰炙热的焰芒。
薛舒玄点地无声,重甲反射出的诡异流光逐渐向远处蔓延开去,他四下里张望着,依稀可见脚下石砌遮满了碧油油的浮萍,双脚仿佛踏在冰面之上,立足难稳,而身周雾气缭绕,杂木丛生,仅见十步之距,全然不似人间之状,只听得琴音袅袅,依旧悠悠不已。
薛舒玄心下暗道:“真是奇哉怪也,此地乌烟瘴气,寒可入骨,哪似世外高人的隐居之所?卧龙庄遍地浮萍,显然疏于打理,荒废经年,难道有何用意?冯道这个老匹夫装神弄鬼,究竟耍得何种手段?”他张望着、思忖着,一路上循音而走,步履行得极是坚定缓慢,却毫无畏缩之态。
院内竹林掩映,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幽远静谧之感,到处可见的多节竹本应给人以盎然生机,却在诡谲星光的照耀下,变得异常鬼厉。果不出所料,在迷雾的尽头,密集如织的多节竹裂开了一道缺口,前方立时开阔起来,阴风拂过,赫然现出一座巨大的古宅。
古宅肃然独立,金碧辉煌的琉璃瓦经年累月,变得黯淡无光,此时已然成了竹叶的墓场,积水如渊,当中匾额高悬,“卧龙”二字红得扎眼,与九重天凝重的氛围显得格格不入,似乎一面是生,一面是死,令人捉摸不透。
“来者可是神策军统军薛舒玄?”一个苍老的声音由帷幔中飘洒而出,仿佛每个字都在琴曲的韵律之中,声音虽不洪亮,但压迫之感戳心刮肺,令人窒闷难当,“远来皆是客,恕冯某有疾在身,不能相迎!”
飞檐吞吐,各系风铃铜片,而这琴音如手,不断的拨弄着铜质风铃,一时间清音悦耳,仿佛在苍色的山巅之上细着数着恐怖的痕迹。
薛舒玄浑身一震,他只觉得五脏六腑一齐绞痛起来,仿佛无形巨浪从卧龙庄内滚滚而出,随着冯道苍老的声音将自己湮没了一般,此时举步维艰,只能立于原地,他方知冯道绝非鼠蚁之辈,心下已是乱了方寸,口中大笑道:“阴阳师卜卦占星,可控生死,捉妖师驭兽通灵,三山为盟,不知神相师从何门,技从何派,与那青龙白虎有何牵连?”
“世间万事万物离不开一个道字,身心顺理,唯道是从冯某不才,又岂会超然物外?”冯道坐于帷幔之后,刻意得遮挡住半个身子,星光晦暗,辨不清容貌,只能听到帷幔后发出一个垂暮之人的喘息之音,他连咳数声,龙钟体态展露无遗,双手依旧弄弦抚琴,动作不急不缓,残躯却端坐如钟。
薛舒玄心下暗道:“此人确有过人之处,难道老夫真的要命丧于此?待我稳住此人,以乱箭焚之,量你纵有通天之能,亦成我剑下之鬼!”他收定心神,试探得问道:“神相身居九重之境,果有先知之能?”
“非是老朽洞悉如神,只是一切早成定局!奈何世人蠢钝,繁华障了双眼,yù_wàng迷了心智。”冯道于内堂盘膝端坐,任凭银河淼淼,天幕森森,他却依旧闲适如常,“薛将军看到的并非是真,看不到的亦非为假,尘世俗物要用心去看,而非用眼。”
“世人蠢钝,惟独你冯道独善其身?简直可笑!”薛舒玄面目狰狞,怒道:“老夫纵横疆场,杀敌无数,命途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安有定论?”
“道者,天灵而无形,可融万法,亦可包罗天地,育养群生,是为万物之本也!薛将军,你可知这人道、天道,皆为阴阳之道,那又何为先知,何为不知呢?”帷幔厚叠成障,扭曲的暗影逐步扩大,仿佛恐惧的蔓延,使得整个古宅变得愈发阴郁可怕。
“神相既然知道老夫今夜来此,何故坐以待毙?死到临头仍不自知,还敢妄谈人道、天道?”薛舒玄强忍住胸中翻腾的暗流,鲜血在喉中不上不下,极是难熬,他刻意摆出一副趾高气昂的架势,目不视人。
青灯隐隐,将冯道单薄的身躯描绘在纱幔之上,丝质轻薄,随风古荡而起,露出了一双满是纹路的枯槁人手,在琴弦之上往复来去,“死到临头而不自知的并非老朽,而是阶下身披重甲,自恃清高之人!”
“胡……胡言乱语!”薛舒玄拔出腰间佩剑,欲待发作,却是动弹不得,他只能环目圆瞪,终是看不到神相面容,只能辨认着帷幔中扭曲的暗影,和那双毫无血色的枯槁人手。
“薛将军来时必是翻墙而入,没有注意到庄门的位置罢?所谓乘风则散,界水则止,卧龙庄正是一处难得的阴宅!”冯道大笑数声,伴随着喉咙粗重的摩擦之音,恍若地狱的哀嚎。
“阴……阴宅?哪里有建在山顶的阴宅?”薛舒玄神色错愕,不解道:“相传神相身染重疾,需以气运为己延寿,是故屈居九重之境,等待识君之人,如此隐疾可与此宅有关?难……难道,难道你想长眠于此,以山为棺?”
“龙山向水之合,一度之差,满盘皆非,薛将军应是略通风水之人,必是知道无水则风到气散,有水则气止无风,而其中得水为上,藏风次之,自古阴宅必取其一。而卧龙峰藏风得水,兼具其二,可谓是霍乱阴阳,逆其道而行。所以卧龙庄非在地底,而在峰巅,正是阴阳调和之故,正是阴宅之首也!”冯道不断拨弄着琴弦,琴音飘渺,三音交错,可谓是变幻无方。
薛舒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