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重的雾气在天地之间浮动着,像是一道巨大的白练,将视线笼罩;又像是一张巨大的屏障,将这里的世界和外界的一切全部隔离。在这里一切都是安静而悄无声息的,不会有任何人来打扰。这里像是一个与世隔绝的虚空,时间都会停止流动的脚步。而停驻的时间会将记忆里最美好的一切都鲜活地展现出来;在这里没有生老病死,没有悲喜无常。

她站在虚空之中,注视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

白雾氤氲在笼罩在那人乌黑的长发上,像是薄纱一样随着她肩膀的弧线垂落。又有雾气氤氲在她的眉间,模糊了欺霜赛雪的容貌,只余下颜色浅淡的唇,像是两片单薄的玉,光洁但是冰冷。

“我要回太乙剑宗了。”那白衣女子像是冰玉雕琢而成的,就连声音都是那般清冷,“师尊道消身死,需要我回去主持大局。”

“你要接替孟惜年成为一派之主……”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怅然若失,但好歹依旧保持了应有的冷静,“从今往后,你是名门正派的宗主,而我是邪道的妖女,我们不好再互相接触了吧。”

花蝴蝶心情沉重地低下头去,却不料自己的双手为对方拉住。一个白玉的镯子被套在了自己的手上。她惊讶地抬起头看了过去,却只见对方清丽的容颜上露出了一抹浅浅淡淡的笑意,像是雨雪初霁之后的天空。一阵轻柔的风卷动了身边的雾气,将那执着自己双手的女子笼罩了起来。霜雪一样的白衣与雾气融为一体,然后被风吹散,消逝在虚空之中。

……

澜沧城中的一间雅阁内,斜倚在贵妃榻上假寐的百花山主睫毛颤了颤,然后悠悠地转醒。然而,等她睁开眼睛时,才发现覆面的紫纱已经有些湿润了。

右手手腕上那个白玉的镯子她已经佩戴多年,原本冰冷的玉石也因为常年接触她的体温而变得温润,像是一块千年不化的玄冰终究被融化成了水。

她记得陆欺霜把这个镯子交给自己时两人的对话,她记得当时两人的处所,她甚至记得自己是如何站在原地,看着陆欺霜离自己远去。但是到了梦境中,周围一切的细节全部都被略去了。梦会让人无数次回忆起他们最不想忘记的事物,因而她记得陆欺霜手指的温度,还有那张冰雪一样的容颜。

梦中,她与陆欺霜双手交握,对方的手指冰冷但是柔软,触感恍若真实。

涂着丹寇的纤纤玉指轻轻抚了抚手腕上的玉镯。花蝴蝶慢慢地坐起身,然后低下头去,长长的睫羽在雪白的肌肤上上打下一层氤氲的暗影。她伸出手,轻轻揉了揉眉心;而那张美艳之极的脸上并无平常的妖媚惑人之色,只剩下虚弱和疲惫,像是一张薄薄的金纸。

“山主。”房门门被扣响,魅雨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过来,“已将烟雨情自千机楼买下。”

“干的不错。”花蝴蝶笑了笑,“将剑拿进来吧。”

魅雨应了一声,然后房门被推开。花蝴蝶满意地看着魅雨手中的剑,并对这位跟随自己多年的香主微笑了一下。但是,当她的目光落在跟在她身后的沈厌夜两人身上时,登时变成了惊愕!

“沈宗主?”

花蝴蝶有些诧异,但是旋即就明白了。想来那烟雨情也是太乙剑宗第十三代宗主楚灵珊的佩剑,沈厌夜没有不认识的道理。故而魅雨取出烟雨情时,正好被不知为何也来到澜沧城的沈厌夜发现了。

“冒昧叨扰了,花山主。在下于千机楼与魅雨香主不期而遇,听闻花山主亦移澜沧城,故来拜访。”

“沈宗主何必如此客气,”她站起身来,“请坐吧。”

沈厌夜并不推辞,从善如流地坐在了八仙桌旁,而花蝴蝶亲自执起桌上的茶具。因茶水已凉,百花山主在桌上画了个简单的阵图,将那茶壶放在了阵图中央。就是几句话的功夫,那本来已经凉透的茶水便重新冒了热气。花蝴蝶亲自为他斟了一杯茶,才笑道:

“我一直以为沈宗主只关心修炼,从不会对任何修炼之外的事情感兴趣,不想在澜沧城亦能遇见沈宗主。”

沈厌夜将茶杯握在手中,感受着暖和的温度,并未一饮而下;而一直站在一旁的魅雨看着花蝴蝶的动作,不由得在内心叹了口气。

——就像某些男修看不起女修一样,很多女修也并不认可男修,而花蝴蝶就是其中之一。在魅雨的印象里,花蝴蝶还从来没有给哪个男子斟过茶。……果然是因为他是陆宗主的独子吗?

这样想着,她将烟雨情交给了花蝴蝶后,便掩上房门告退了。而花蝴蝶握着烟雨情的剑柄,漫不经心地摇了摇剑,一双狭长的眼睛才看向了沈厌夜:“明人不说暗话。沈宗主怕是来找我要这把剑的吧。”

魅雨也好,花蝴蝶也罢,百花山的女修倒是意外地爽快,比那些自诩光明正大的雨玲珑、灵宝真人之辈的确要更加能博得人的好感。沈厌夜点了点头,道:

“烟雨情是灵珊仙子的佩剑,若在下没有记错,本来它应该已经被放在试剑窟里了,却不知为何会被千机楼得到。……不管怎么说,烟雨情是敝派先代掌门所有。因此,还希望花山主能将其归还与我。魅雨姑娘于千机楼所负的价格,在下愿意如数奉上。”

“没必要了,反正没有花多少钱。”花蝴蝶将烟雨情放在一边,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更何况,买下烟雨情,本来也就是要还给太乙剑宗的。如今在澜沧城碰到沈宗主,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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