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镜月未央甩手一挥,拍开闻人樱离端着茶杯的手,晶莹碧透的薄荷色水杯在阳光下骤然划出一道璀璨的弧线,随即撞在大石块上摔成一地的芬芳茶香。
闻人樱离目光微微一寒,墨如深渊的黑色瞳孔中即刻倒映出扑身而来的一袭丽影。
“哗啦!”水边传来一声贴着耳朵的厚重水声,近在咫尺的威胁令人毛骨悚然,森然锋利的獠牙咬碎空气重重地交击在口腔内,发出一阵骇然的声响。
“小心!”
几乎是下意识的举动,在看见那条窜出水面的巨鳄的一瞬间,镜月未央立刻就朝闻人樱离扑了过去,抱着他的腰背在沙地上连着打了好几个滚儿,一直到脱离巨鳄的攻击范围才停了下来。
“哎哟我的妈呀!吓得我蛋都碎了……”回头看见巨鳄栖息在水里露出半个庞大的身子一动也不动地盯着自己看,镜月未央心跳一bō_bō地加速,惊魂甫定地拍着胸口从闻人樱离身上滚下来,大口大口地喘了好几口气才稳住了心神。
这种地方居然会有鳄鱼!而且还是这么大的鳄鱼!比动物世界里看到的巨鳄几乎大上了三倍,一颗眼珠子比碗口还大,闪烁着阴幽而冷鸷的光芒,像是黑洞一样看久了就像是能把人的灵魂都吸进去。镜月未央在暖洋洋的太阳下生生打了一个寒颤,嘴里忍不住碎碎念,真尼玛的邪门,这条鳄鱼别他妈是基因变异了吧!
看到镜月未央因为惊惧而微微颤抖的双肩,闻人樱离忽然有一瞬间的恍惚,也许是今天的阳光太过刺眼,看着那张太阳底下反射着阳光的侧脸,闻人樱离不由细细眯起了眼睛。
尽管镜月未央也许只是下意识的举动,但是这种不顾一切被人保护的感觉,似乎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久到连记忆都变得残缺而破碎,可是那种感觉还在,那种莫名的悸动与……不解,还在。
他承认,他从来不是一个有温度的人。
就算他看起来温良亲和,可是那种与生俱来的骨子里的冷血,再加上帝王家潜移默化中沾染的酷厉残暴的习性,却是深深烙在了灵魂了,生生世世都难以抹去。
从小他就被选为大统的继承人,受尽千万人的拥戴,从他懂事开始,就没有人敢对他大声说话,更没有人敢违背他的意愿,而与此同时,他所受到的磨炼与特训也比一般人要多上几十倍甚至上百倍。据奶娘说,他小时候其实很爱笑,笑起来的时候可爱得像个瓷娃娃,让人看了就觉得欢喜。可是父皇不准他笑,因为他觉得这样有损帝王的威严,每当他笑一次,奶娘就会遭到一次毒打。父皇从来都不会对他动手,但是每每他犯了错,就会由身边亲近的人加倍承担责罚,而每次当那些人一个个离开,他却是自始至终都没有觉得愧疚,有的只是犯了错的羞愤。
可尽管如此,还是有无数的人前赴后继地对巴结他讨好他,把他当成宝贝似的捧在手心宠着。他不笨,他知道这些人都是为了他的那个尊贵无比的身份,如果不是因为他长了一张俊秀的脸,如果不是因为他那高贵至尊的地位,如果不是因为他与生俱来的聪明才干,这些人只怕连看都不会多看他一眼。
既然他们是带着目的讨好他的,那么理所当然就要承担起相应的风险与责任,所以就算那些人为此付出了性命甚至更惨重的代价,他都吝于施舍一丝一毫的同情。
对宫人如此,对臣子如此,对血亲亦是如此。
因为就连母后,也是揣着“母凭子贵”四个字在后宫耀武扬威,甚而还奢望染指朝政。
所以当那一次,他偷偷溜出宫被山贼劫持的时候,那个一起被关押的少女宁愿被凌辱至死也要换得他的周全,那种倾尽所有的力气想要保护他的信念——不带任何的杂质,不带任何的私心,只是简简单单地想要他好——让他有种莫名的困惑。那种感觉说不上是高兴或者是感动,但是并不讨厌,因为那是第一个人,不为其他却只是为了他本身,而拼了全力为他好。
就像现在的镜月未央,大概就算刚在被巨鳄捕猎的只是一只小兔子,估计她也会不由自主地扑过来救护。她就是那样傻得莫名其妙的一个人,心里巴不得他出事,行动却比脑子里想的要快上那么一两步。
看着镜月未央懊恼得蹙眉跺脚的模样,闻人樱离突然间换了一个想法,或许……可以不用杀了她。
这段时间把她带在身边,似乎确实有趣了很多,至少不像以前那样无聊了。
“卧槽!那些冒泡的是什么东西,不要告诉我它们也是鳄鱼!”
听到水面传来断断续续一阵阵咕噜噜的水声,镜月未央忍不住跳着叫了起来。
“我很想告诉你它们不是,但……”闻人樱离“唰”地亮出袖中短剑,飞速旋身往身后的草丛里当空劈了一刀,径直在泥滩上划出一道深长的痕迹,还有丝丝斑驳的血痕,“这里也有。”
“喂!小心你身后——”
“啊!”
随着一声短促的惨叫,河边不远处有人不幸中枪,被巨鳄一口吞掉了半个身子拉入水中,一下子就消匿了影子。而河岸四周越来越多的巨鳄闻着血腥味冒出头来,仰头张着一张张能摆下全套麻将桌的血盆大口,口中獠牙森寒。
镜月未央拔剑一刀砍向窜到跟前不远处的巨鳄,一招之下除了震得虎口发麻,竟然没有对巨鳄造成任何的伤害,唯在那层坚硬得像是铁板的表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