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听闻可以离开东则王府时,素问黯淡了多日的小脸登时晴光复现:“奴婢这就去收拾行李!”
看来这座东则王府与他们每一人皆是八字不合呢,莫非因为注定不是久留之地?
对过客来说,无论是江地的小桥流水,还是异域的多彩绚烂,都只是一道景致而已。
冉暖晴坐在秋千上,环视周遭,哑然失笑。
“要离开,令你这么高兴么?”一道阴影覆于头顶,问。
“王爷不如坐下说话?”她举睑,阴影的主人神色不明。
律鄍眼光四扫,找到了距此最近的一只竹编椅,虽亦是按女子的身量量身定做,极不适合自己,可总好过坐上那只空闲秋千。
“王爷在自己的府里,也会有无处安身的感觉么?”她语中含笑。
律鄍淡哂:“贺兰心细如发,这个院中的每一处皆为公主而设。”
“贺兰管事的确心思细致,早想到王爷不会在这院中久留。”
他一愣:“公主是在指责本王么?”
“我是在指出现实。”她淡淡道,“王爷来为秀丽送行?”
他短暂的沉默后,问:“公主为何要走?若只是因为无法拒绝国后……”
“国后只是提供阶梯,决定走下阶梯的人是我自己。”
“为什么?”
“想体验另样人生。”
“另样人生?”
“在大云,女子一旦出闺,无论夫婿是良是莠,人生是平顺是不幸,惟有接受。王爷将此处布置得清新舒适,待秀丽又如上宾,若能如此一生,似乎无可挑剔。但是,站在这里,我看到了自己的一载之后、十载之后乃至一生的时光:坐在这个秋千上,长出第一道皱纹,第一根白发,而后步履蹒跚,若非看着素问、高行、连大、冯保他们一个又一个离去,独自思念着远方的故国亲人,便是被他们送离,归于尘土。”
她目光远眺,声语轻慢,语中的情与境仿佛瞬间展开在眼前。在那里边,没有自己的只丝片影。律鄍神色微凝:“人生百年,不都是如此?”
“都是如此么?”她不以为然,“在国后,一定会有儿女绕膝;在阁下,一定会有如花娇 妻;在这世上的许多人,也有他们一定得到和渴望得到的。若没有另外一条路也就罢了,现在那条路出现,我也想体验另样的人生。”
他眉心微紧:“你为何断定本王一定会有娇 妻?”
她浅哂:“东则王阁下,秀丽敬重你对亡妻的深情,也深知这份爱情的可贵,可是,东则王并非不亲近任何女子,只是远离秀丽而已,不是么?”
他目色疾闪,道:“本王并没有和你讲过博卿。”
“那不是秘密罢,这座王府,这座熙禾城,都在传说着王爷对亡妻的思念,尤其您曾经为了博商不惜漠视人命。”
“本王想起书房还有几封来信未看。”他起身,“公主准备何时离开?”
“明日。”
明日过后,这个院落,这座府第,便没有这道清雅悠远的身影了么?他道:“本王送你。”
“不必劳烦。”她盈盈站起,“有人来接。”
南连王么?他没有问出口,直行数步又猝然顿住,道:“毕竟本王与公主有一场夫妻之名,明日送你。”
她亦转身,身后花影疏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