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赵玹派人给她收拾的,他喜欢看她这个模样。阿凝当然是无所谓的。她这会儿心头暗喜。只要能出这个房子,她还是有逃跑的希望的。
结果她高兴得太早。刚要走出房门,赵玹就让人送了黑色的绢帕来,亲自给她系上,蒙住了双眼。
阿凝知道反抗不得,冷笑道:“六殿下还说事事都顺着我,我若说不愿意蒙住眼睛,你肯定不会答应吧?”
赵玹的动作顿了顿,轻声道:“你现在的心不在我这里,我必须这样做。”不然,便连你的身都留不住了。他知道她的聪明,若是让她知道此处宅院的方位和布局,说不定会让她想出什么逃跑的法子。
顿了顿,他又安慰道:“等到了看月亮的地方,我就给你解开。”
话落,他忽然把她抱起来,大步往外走。
很快,阿凝被放到了马车上。赵玹一直拉着她的手没放开过,他知道她从小就怕黑。
“若是怕黑,就闭上眼睛。”他心有愧疚,却不能把她松开。
阿凝扯着唇角冷笑了下,没理会他。
马车出了城,又走了大概两柱香的时间,终于停了下来。赵玹把她抱下车,换了马。骑马行了一会儿,便停了下来。
她感到吹在脸颊上的风寒凉刺骨,正要打个哆嗦呢,身上就披上了一件带着温暖的宽大外袍。
赵玹帮她解开丝帕,阿凝睁开眼,只见前方一片深蓝的天幕,浩瀚无垠,一轮圆满的银月挂在当中,霜华静寂,练色如新,照在一望无际的平整沙漠上,好一派壮丽雄浑!
阿凝呆了半晌,不知为何,那轮孤零零的月亮愈发让她觉得哀戚起来。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这两年有太多个月夜,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看着月色,想着那个人。一直期盼着等西北战事结束,她便能和他团聚。可现在呢,似乎更遥遥无期了。
她忽然问道:“六殿下,现在城里可有祈王的消息?”
赵玹事先在细沙上铺了一层金丝绒毯子,他们如今就站在当中。另有一匹马立在一旁。李广和其他侍卫站得很远。
赵玹把外袍给了阿凝,自己只一身单薄的宝蓝色暗草纹锦衣。他听她说起这个人,忍不住眸光一冷,一时没说话。
阿凝自己先笑了,“就知道你不会告诉我。”他不告诉她,说明是个好消息,赵琰肯定已经有下落了。
赵玹皱眉,“阿凝……”
“我不想听你说话。”她打断道,“这个要求总能满足我吧?”说着,她再不看他,自己当先踏出了地毯,在细沙上深一脚浅一脚地慢慢走着。
好不容易来一趟沙漠,她觉得不能浪费了,得好好体会这个感觉。
赵玹来不及阻止她,只好跟在她身后走着。
如水的夜色孤寂清冷,月色平沙虽美,却让人觉得荒凉寂寞。阿凝一步步走着,走一步,就在心里唤一句赵琰,而赵玹跟在她后面,幽深而暗沉的视线落在她身上,从来没有离开过。
阿凝,跟我在一起这么痛苦吗?
这两日,他对她百依百顺,可从未见她有一刻的开心,包括现在带她出来玩。
他觉得难受,心仿佛被缚在一张网上,死死挣扎。她此刻的背影如此寂寥,仿佛在身边结了一层厚厚的冰,他根本进不去。
他知道自己对她这样囚禁,她不开心。但是让他放开她,那更不可能。他现在的想法很清楚,就算没有心,也要把人绑在身边。年年月月地对她好,总会有一日,能让她感动的吧?
他忽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臂,“阿凝。”
小姑娘转过身,雪嫩的面容在月色下仿佛有一层皎洁的光芒。
他知道她不喜欢被他碰,所以他及时放开了她,他问:“你要怎么样,才肯开心一点?只除了放你走这一件事,别的不管是什么,我都去做。”
“你说真的?”
“当然,若有违背,我赵玹必遭天打雷劈。”他郑重道。
阿凝乐了,唇角勾起来,笑意却抵达不到眼底,“是么?那若我让你谋朝篡位、弑父杀母呢?你也做?”
赵玹的目光没有一丝改变,“只要你想,我就做。”
阿凝见他无丝毫开玩笑的意思,不禁轻声道:“你当真是疯了。”
“那都是因为你。”
阿凝摇摇头,转过身不想再看他。这样的他,只会让她更想远离。
“阿凝!”赵玹急道,“你别生我的气,我只是想让你开心一点。阿凝!”他快步走到阿凝前面,面对着她,“阿凝,乖,你……你不要对我这么残忍。”
阿凝冷冷地看着他,连话都不愿跟他说了。她这样的目光,让他的心愈发滴血。
他忽然把她抱在怀里,抱得紧紧。她的身子僵硬着,一动不动。
他低低的声音响在她耳边,混乱无序,带着嘶哑的痛苦,“就算一辈子不开心,我也不会放开你的。你何必折磨自己呢……乖阿凝……乖,跟着我,开心一点好不好……”
圣洁的圆月,伴着徐徐晚风,满天满地都是仁慈的银华祥光。阿凝被他抱着一动不动,逐渐感到肩后的濡湿。
那是他的泪。
她心头微微一颤,张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