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
不但是她,“被人打上门来”这种事,对于整个平阳侯府来说,都是天大的新鲜事。尤其方才冷夕原本并不想说清楚始末,大夫人却非要问个明白——这一下可好,所有排着队准备拿对牌做事的奴才,全都听了个一清二楚。
冷夕搀扶着大夫人,两人步履凌乱地急忙朝外院赶去。而其余的奴才被剩在原地。一时没了震慑,面面相觑了一阵子,便都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镇北候王氏怎么敢带人打上门来?不管是为了什么,这样的事情纸包不住火,早晚传到朝堂上,还不是她家老爷没脸?”一个不明就里的婆子小声议论道。
众人都与她想得差不多,她这话一出,自然附和声一片。
可也有人不这么认为。
“镇北候夫人平日最是庄重,京安城里谁不知道?论起治家,就数她规矩大,连国公家的夫人都不敢与她相较,她今日敢这样做派,一定是故意为之,只是不知道她图什么?”
这次说话的,是个年轻的媳妇子。她当家的在外院做个小管事,管着平阳侯府进出礼客一类的事务。这要是放在朝廷里,就相当于吏部尚书了。也难怪她说起话来,就比一般的婆子多些见识。
许多人想了想,又觉得这媳妇说得更有理些。纷纷跟着疑问起来。
这时忽然有一人跳出来,却是五少爷院子里的末等丫头。这丫头名叫碧棋,前段时间芳华院缺人,她也过去伺候了一阵子,直到昨日才回了五少爷院子里。
今日这事,她本来也事一头雾水。但听了别人说的,又想起自己在芳华院里听过的那些闲话……一时竟忽然顿悟了!
碧棋一拍大腿道:“哎呦!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伺候五少爷的丫鬟,虽然年纪不大,但比之前那些婆子媳妇们却更有身份些。她这一惊一乍,众人急忙凑过来想要听听她怎么说。
碧棋也不卖关子,小眼睛一眨一眨透着精明的光,她压低声音绘声绘色道:“这事早就传开了,但却不知是谁先说的。说是镇北候夫人王氏在身边养了一个男奴!”
碧棋将短短一句话说得抑扬顿挫,引得众人浮想联翩。
其实那家得夫人没有几个得力得男奴,就连大夫人也有不少呢。但要是加上“养在身边”这四个字,便是让人觉得面红耳赤口干舌糙了。
有了碧棋这样的解释,大家终于明白王氏为何要打上门了。方才冷夕说王氏质问大夫人“怎么调教奴才的?”恐怕就是因为这些流言蜚语了。
但要说怎么调教奴才,众人心中却是很不服气——就算这些话是咱们当奴才的传扬出去的。可说到底,奴才哪能凭空编出来如此香|艳的fēng_liú|韵事?
还不是从主子口中听来的!
所以这事,十有八|九都是大夫人自己说的,说完之后不知道被谁听了去,这才会在平阳侯府后宅传开,而后又渐渐传扬到京安城中……最终飘进了王氏的耳朵里。
但这样的大事,只要有人肯用心想想,便知其中破绽不少。
碧棋正在为揭破谜题而沾沾自喜,之前那媳妇有些不服气地问道:“你说王夫人蓄养男奴,还养在身边,这简直是无稽之谈。王夫人又不是偏居一隅的寡妇,她若真养一个男子在身边……”
难不成镇北候府上的人都是瞎子吗?
就算王氏身边都是嘴严的自己人,镇北候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吧!?
碧棋被人呛声,小眼睛一翻道:“我又不是镇北候的婢子,哪能能知道王夫人是如何做的?咱们与其在这里争论,还不如都到前头去一听便知……就算听不来什么,只当是过去帮忙也算情理之中!”
碧棋说完小腰一扭,率先朝外院走去。
众人本就被这话头勾得心里直痒痒,现在有人带头,又有这么冠冕堂皇得借口……反正今日的事情也做不成了,倒还真不如跟去前院看看。
不管是帮忙也好,开开眼界也罢。反正不能在这种时候落于人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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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阳侯府的前院,此时正经历着一场从未有过的“浩劫”。
说是浩劫其实一点也不夸张。全因如今国泰民安四海升平,就算有什么战事乱事,有肃王府那几位将才领兵在外,这京安城内简直太平的不知疾苦。
而眼下,平阳侯府就像是刚刚遭遇过一场战乱。
众人目所能及之处,残花败叶遍地狼藉。就连平阳侯府那巍峨的朱漆正门,都被划上了几道伤痕,连门上的碗口大的铜钉也被砸下来几个!
这样的场景对于从未见过战乱的侯府奴才来说,已经足够震撼了。
可远处的惊叫声更声声提醒着他们——他们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
侯府正院的一处花厅之中,乒乒之声不绝与耳,转眼绣着山茶的丝绒地摊上便被各种瓷片铺满。茶水的颜色将地毯渗透出一块一块难看的污渍。可惜这时候,所有的奴才都在屋外廊下立着瑟瑟发抖,谁也不敢进去劝慰里面的两位主子。
“人我都带来了!你给我睁大眼睛看看,这几个,可是你们平阳侯府的家生奴才!?”
王氏愤怒的声音从屋子传来,这声音就像长长的指甲掐住众人的心一样,让廊下的奴才赶紧又缩了缩脖子。
也就是半个时辰前,王氏带着十几个人浩浩荡荡在府外叫骂。她自己坐在软绸小轿里,四面挡得是严严实实,谁都不知她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