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中传来的女子之声,不但声音温柔娇媚,所说之言更是令在场众人全然不敢相信!
对于这些朴实的人们来说,没有管教好自己的孩子,令不懂事的孩子冲撞了贵人,这本就是他们的错。
至于犯错的下场,那就全凭贵人和老天爷的心意了。
若是贵人和善老天开恩,方才囡囡最多不过是被人呵斥两句撵走罢。但若是贵人不喜……就算落得如今下场,众人心中虽怜虽怒,但终究是敢怒不敢言的。
对于这些卑微入骨的人来说,哪怕是走在街上被贵人的马车碾死,也未必就有地方申诉,更何况还是还是他们自己犯错在先。
也正是因为明知此情无解,米粮铺子的老掌柜才会生无可恋地昏死过去。
哪曾想马车中所坐着的却并非一位全然冷血没有人情味的贵人!
这一下子,眼看只能闭眼吞下的苦果,竟似乎有了转机!
抱着囡囡在手的年轻摊贩眼中一热,七尺男儿豁出命去对着马车“噗通”一声跪下:“贵人乃是菩萨心肠,可囡囡要一个心如蛇蝎的婢女来又有何用,小人斗胆求贵人救救囡囡吧!”
他的话句句肺腑,囡囡这样的伤势,可不是这条街上的游方郎中能救治的!
可要说京城中那大医馆,价格昂贵倒是其次,再贵他们所有人凑钱也能医治得起……却只是怕相那些医馆大多精通人情世故,一旦听说囡囡是冲撞了贵人,根本无人敢治了!
年轻的摊贩怎么忍心囡囡在自己坏里折了?所以明知这话恐要招祸,却也不得不说。
眼下不求别的,只求马车中的贵人高抬贵手,只要她一句话露出些允许囡囡去医治的意思,众人就感恩戴德给她烧香磕头了!
至于那下令打伤囡囡的婢女诗儿……谁敢要她伺候啊?
这年轻摊贩话音刚落,那诗儿就气冲冲地转过身来,一手掐着腰,另一手直指着他的脸。恨不得要将尖尖的手指直戳进他的眼珠子里去。
“姑娘仁心慈善,我却见不得你们这些人得寸进尺!”诗儿方才还笑颜如花的脸转眼变得狠厉狰狞:“你们自己没管好孩子,就是打死也是活该的!如今只是伤了,你们自己不送去医治。却烦缠着姑娘在这里啰嗦,说到底也不过就是想讹些银钱罢了!贱民果真就是贱民!”
“够了……”
等那诗儿尖着嗓子骂完,马车里的声音再次缓缓传来。
“王府门前这样闹事成何体统。她们既不要你而要银子,你给她们银子便是……”
马车中的声音娇弱缓慢,与诗儿的泼辣蛮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诗儿听了又不高兴。狠狠剜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摊贩,从袖中摸出一锭银子,朝他头上砸了过去:“今天遇上我家姑娘,算是便宜了你们!”
银子虽只有小小一锭,但也如石子一般沉重。年轻摊贩怀中抱着囡囡,一时躲闪不及被重重打了额头,当场就青紫了一块。
可不但是他,就连旁边围观的其他人都露出了喜色——贵人赏的银子虽不够医治,但这却是允许他们去求医的意思了……
年轻摊贩不顾额头上的伤痕和折辱,赶紧对着马车磕起头来。其余的人也纷纷行着大礼谢过。
马车外一片赞扬之声,无论是否由衷,但总算是将这事揭过了。
诗儿对着摊贩冷哼一声,又上前恭敬又委屈地对着马车道:“姑娘,奴婢知错了。他们不要奴婢伺候,求您开开恩,奴婢仍旧做牛做马伺候您吧。”
“父亲母亲常教导我‘得饶人处且饶人’,今日我饶了你,但你也要需得记住教训——以后遇到事情,要饶过别人。”
这意思。便是原谅了诗儿。
诗儿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再次掀开马车帘子道:“姑娘教训的是,奴婢记下了,以后必然不敢再犯。”
马车中伸出一只素白的芊芊玉手。轻轻扶住诗儿递上来的手臂:“行了,耽搁了这么久,王妃定要着急的,如今我进去恐怕也少不了要低头赔罪了。”
说话间,马车中十分优雅地探出一个白色身影来。
诗儿见状赶紧上去搀扶。
只见马车中聘聘婷婷走下来一位极娇弱的女子,看身量约莫十四五岁。却比同龄女子更多了一份弱柳扶风的病娇之气。
她通身素白衣裙,外罩着银线穿丝织就的月华锦纱,行动之间锦纱流光飞舞,既保留的素白的纯洁之美,又华丽富贵丝毫不见晦气丧气。
诗儿就像扶着一块易碎的琉璃一般小心翼翼,又抬手轻轻将姑娘鬓发一侧的一朵白莲扶正:“姑娘,咱们这就进去吧。”
此时人群之中已经有不少人猜出了她的身份——前朝连同当朝的双朝宰辅大人沈相爷的嫡出孙女,沈怜是也!
人群中隐有嗡嗡的议论之声,并非是他们认得沈怜儿,而实在是这副装扮太过出名——相传这大历朝第一美人沈怜,其母在孕着她的时候,就梦见佛前白莲入腹,生出女儿果然晶莹剔透静如白莲……
原来竟是她!
沈怜下了马车,并未逗留片刻。她早已习惯了赞美和倾慕的眼神,自然对此时不屑一顾的。
她柔弱无骨般半靠在诗儿身上,婀娜万状地进了侯府。
在沈怜身后,人群中终于爆发出一阵喧闹——众人的目光并未在第一美人身上盘桓,而是一哄而上,牵过自家的车马,纷纷从自己腰包里掏出银两,有人驾车,有人开路,有人抬着老掌柜,又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