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回谢家?”老夫人慢慢重复了这句话,面上又笑起来。
谢梵烟看着老夫人的笑容,心里微微发怔,明明是个韶华已逝年过半百的女人,岁月在她的眼角眉梢落下了浅浅的痕迹,可当她的笑容绽放,竟然依稀透着几分惊心动魄的模样。
谢梵烟再次垂眸,不敢再看,只是心道这老夫人年轻的时候必定是一个容色倾城的美人。
“你既愿意去,便去吧。”听不到谢梵烟的回答,许久,老夫人的声音,凉凉的从榻上传来。
方才还微微露出些日光,虽无温度,好歹有些明媚的感觉,等谢梵烟再出晔林的时候,天色渐暗,片片雪花飘落。
方才手里的暖炉被打碎,而出晔林,老夫人也未吩咐让人给自己准备伞,是以,谢梵烟便这样走进了雪中。
不过心里好歹是微微安慰的。
回谢家,原本以为会受到一些阻挠,却未曾想老夫人不曾为难自己,就应承下了。
只是老夫人看向自己的目光,有那么一瞬而过的,微微的讽意和怜悯。
她看穿自己的心思了么?
想着,谢梵烟不由得挺了挺腰板,雪花很快湿了衣衫,贴在肉上,再被风吹,让谢梵烟感觉到了彻骨的寒意,可是谢梵烟的身子依然挺得笔直,虽然不由得打了几个寒颤,可是未曾瑟缩。
老夫人看穿了又如何?
自己如今还能如何?
原本赌气立誓再不愿踏入的谢府,如今却成了自己现在唯一能寻求可能的庇护的地方。
不知道父亲会不会容自己进府。
虽然当初惹恼父亲和继母的那个不懂事的小女儿已经逝去,如今要回谢府的是谢大学士以前寄予厚望并亲自教养的谢家嫡长女。
可是,在尚且还算荣耀的时候未曾踏入谢家一步。
如今人人皆知长康王府少夫人失势的时候,再回去,那是一种示弱吧。
老夫人曾在梁国公府的人面前羞辱自己,按着梁国公那老夫人的性子,只怕自己遭遇中的凄惨,在京城权贵女眷中不知被放大了多少倍。
自己回去,不知要遭到多少冷眼和嘲讽。
那谢家……谢梵烟慢慢闭眼,听说继母余氏已经为父亲添了一对儿女,再不是当初怀藏明珠,京城双姝的谢家了。
如今,明珠蒙尘,双姝落难。
如今谢府,怕早已不是自己可以回去的谢府了。
可是,并没有别的选择不是么?
只有回谢府,向父亲和余氏赔罪认错,恢复与谢家的联系,才能让自己的安全多一重保障,才能让那公主下决心仿旧例除掉自己的时候多一重顾虑。
才有可能不会让自己在那孤冷的并蒂苑中,再饮一杯鸩酒。
想起那天那从树下落下的人的话,似乎在询问一件事,问自己考虑的如何。
是蕊珠公主在暗地里逼迫姐姐么?
那么姐姐服药,是不是与蕊珠公主有关系?
甚至,根本就是被蕊珠公主逼迫的!
雪落得更大了。
谢梵烟的目光,也变得愈加冷冽。
这世间不可信者,太多。
良人不可依,转瞬有新欢。
家人不可靠,亲疏颠覆转。
而这路,纵使严冬覆雪,纵使天寒地冻,也只能自己走下去。
若是,若是蕊珠公主真的与这身子曾饮下的那一杯鸩酒有关,那么,那么,纵你是公主之尊,我也定要讨还那一条性命!
雪依旧下,身子已经冷透。
不知何时,自己竟走到了荷塘边,荷塘凝成冰,被覆了雪。
不知何时,自己头顶竟出现了一把伞。
谢梵烟蓦然回头,尚未褪去冷冽的眸子直直的撞入了一个漆黑璀璨的眼中。
“少夫人。”那人撑伞,含笑颔首。
“司徒琰。”谢梵烟愣愣的叫出了这个名字。
嘴唇被冻的有些发青,吐出这三个字带了几分笨拙。
舌头不灵光了。
脸颊也是生疼。
下意识的用双手覆住脸颊,想让脸颊得到一些温暖,少受到一丝北风侵虐。
手,却被拉住了。
谢梵烟吓了一跳,连忙要甩开,却觉得一股暖流从掌心,涌入身体。
如春风十里,如枯木逢春,如百花齐放一般,妙不可言。
“你是对我,施了什么法么?”不舍得再去甩开那温暖的谢梵烟,看着身后人的眸子,怔怔的问道。
娇憨的模样像是取悦了这个白衣的男人,依然是单薄的袍子,一双手却温暖干燥。
司徒琰拉着谢梵烟的手,眼里闪过莫名的情绪,嘴角微扬:“施法?你这脑袋……你若继续在这里耽误,等回去定会受一场伤寒,我在替你驱寒。”
话语里没有一丝慌乱,也并未因为自己的逾矩而道歉。
仿佛理所应当的样子。
一个琴师,就这样牵着这府中少夫人的手。
所幸这荷塘,冬日连残荷都无,少有人打理,因而未有人看到。
而谢梵烟感受到那个向自己靠近的温热的身子,掌心汇聚的暖流慢慢传遍了身体,竟是不再感觉寒冷。
知道是司徒琰的帮忙,这样的寒冷,乍然遇见这样的温暖,谢梵烟的一双眸,莫名就红了,不过那一瞬间的酸涩过去,谢梵烟立刻忍下泪意,笑着抬眸,“多谢你,司徒琰。”
司徒琰面上淡笑,“何必言谢,少夫人能从司徒琰的曲中听出惊鸿之影,司徒琰早就把少夫人引为知己。不过这么冷的天,少夫人怎么还不回去,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