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几颗玛瑙珠子落在地上,陷进积聚的尘土中,殷红丁点,像是凝固了的血滴。鬼潮□□不停,声声尖啸凄厉悲苦,阴风杂乱如刀,吹的山谷石群凌乱砸下。
“道长快回来了。”一旁沉默许久的沈凝突然说话,脸色洁白恍若透明,软糯而纯洁。
高昭然吓了一跳,她狠狠的瞪着沈凝,手里还不住的往外撒东西,可是人家压根没搭理她,于是在被鬼潮搞的疲惫的时候又憋了一肚子火。
“你说什么?”慕颜夕驱使蝶翼,变的硕大的翅膀扇飞几只鬼,鬼啸过于尖锐,几乎什么说话声响都听不大清楚。
沈凝抬起手腕看看,仿佛自言自语般低喃,“好像还得再有一会。”她看向阵法外的鬼群,抿着唇,长睫在脸上落下单薄的暗影,就像泪痕。
萧墨染安静的站在中心最靠近阵眼的地方,手上执着面花纹古朴的镜子,金光乍起,绚烂如初阳,八字真诀澎湃浓烈,灼的所有厉鬼尖啸更甚,魂魄迅速虚弱下去。可还未有所改变,金光骤然熄灭,又变成大片大片的幽绿鬼火冥魂。
她身上开始泛出无边的黑暗来,笼罩在方寸之地,她周围像是漩涡,光线,鬼火,都逃不出去。
慕颜夕挺直的脊背猛地颤了颤,眼底泛着暗暗的红潮,燃烧如火焰,身后浮现巨大的白狐虚影,三尾漂浮,脊背一条暗金流线宛若水痕,四爪尖锐锋利,眼眸赤红似血。
她双手交叠,无名指紧扣,纠缠的红线瞬间褪下来,从指尖滑落手腕上,缠成一圈,空中若有若无的响起古怪声音,如同长久时光之前古老的咒法传唱,红线断裂续接,不断拼合。
整个空间一瞬安静下来,所有鬼魂静止不动,幽绿鬼火在眼眶里闪闪烁烁,传唱声越来越响,好像突然之间温度就下降了许多,比阴风肆虐还要来冷冽,像冰窖一样,深入骨髓的冷。
众鬼之上,无边无际的鬼潮前,渐渐浮现一座高大古朴的牌楼,幽暗的绿芒,像是古老石台上寂静生长的青苔。
牌楼关着扇青铜门,门上似有漩涡,透出冰冷的气息和绝望的戾气。
有种死寂的孤独感。
还有年岁沉积的厚重无情。
阴司,鬼门关。
高昭然皱眉,用胳膊撞了撞沈凝,“老妖精要干什么?”
沈凝似笑非笑,一点都不担心现在的情况,轻声说,“慕老板……想开鬼门关。”
高昭然嘴角抽了下,脸色变的愈发狰狞,“开鬼门关?!她以为她是谁?阎罗王吗?鬼门关开了怎么关上?阴兵会在撕碎了鬼潮以后再撕碎她!”
高昭然住口,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继续说:“之前在峨眉山的鬼门关还是鸦神才能关的住,她有什么把握?”
沈凝定定的瞧她,“原来你不是那么孤陋寡闻,也知道开鬼门关的后果,重要的不是鬼门关怎么关上,而是,慕老板现在的道行,根本支撑不起,鬼门关一旦打开,阴兵入世,鬼潮倒是能消,可开鬼门关就能耗尽她所有修为,她这么做只有两个结果,变成一只普通狐狸,或者,阴司鬼气戾念趁虚而入,疯了。你在面对阴司正神的阴兵时,还可能再对上一只疯癫的九尾天狐。”
“说的那么轻松,你不怕死啊。”高昭然心里暗暗叫苦,眼看着慕颜夕术法愈深,古朴牌楼虚影越来越明显,急的心里蹿火蹿火,就差把她自己烧成灰。
“死有什么可怕,又不是没死过。”沈凝一般的无所谓,淡漠软糯,连笑容都逐渐消散了。
“你死过啊,那你现在算是什么?半死不活?我告诉你沈小姐,这时候不适合开玩笑。”高昭然翻个白眼,几乎要把眼睛翻进天灵盖去。
沈凝突然不笑了,目光无悲无喜,乌发遮挡之外的眼睛平静的像是一个死人,“我没有跟你开玩笑。”
高昭然撇撇嘴,住了口,她无法理解沈凝的思维,简直不是人能想明白的。
寂静无声里,蓦然出现一丝沉闷的声响,吱呀一声,仿佛紧闭许久的大门在多年之后被推开那种生锈感。
阳炎缩小了很多很多,像是下一秒就要熄灭。
叶纯白妖娆沉静,衬着那张倾尽美艳的脸,恍若灼灼盛放的桃花,悄然凝眉,细细一缕忧愁,漂亮的不可一世。
她抬眸。
碎了一地的绝美桃花。
沈凝道:“以慕老板以往的习惯和行事做法,估计半分把握都没有。开了再说。”
高昭然再翻个白眼,这次直接翻进天灵盖里,“你直接叫我等死就行了,有办法阻止……吗?”
她问道一半又觉得不妥,毕竟现在谁也没有对付鬼潮的好方法,不开鬼门关尝试一下,难道真的要耗死?鬼潮里被耗死,新死的鬼还不敢定虚弱成什么样,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有就会被群鬼给撕碎了。
左右都是死,晚死不如早死。
也许还能赶上时机,投个好胎,十八年后又是一个出类拔萃的南洋降头师。
高昭然深深的叹气,跟着慕颜夕这个拼命老妖一起,说不准什么时候她就开始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不是一般的疯狂,真是坑爹她妈给坑爹开门,坑爹到家了。
古朴牌楼凝聚成形。
门开了。
透出里面整齐的阴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