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天空一轮残月高挂。
萧元负手站在门前,仰头望月,屋子里面是姨母低低的哭诉。
萧元冷笑,他想不明白沈应时有什么不知足的。
姨母那么恨沈捷,却始终将他当儿子关心,隐瞒是为了他好,说出实情也是为了他好。
有什么委屈,比母亲活着还重要?
非要等到连个愿意替他心疼愿意体谅他委屈的人都没有,他才高兴去坟前跪着?
如果有人突然来找他,告诉他他的母亲还活着,因为无可奈何才假死了这么多年,他只会高兴,高兴有母亲可以孝敬。
望着清冷的月亮,萧元更想她了。
姨母关心他,但姨母有亲儿子,沈应时才是姨母最在意的人,所以他只能做她最在意的,只有努力做她心里最重要的男人,做她信赖关心一辈子的丈夫。
内室。
沈应时第一次知道,原来护国公府的谋逆罪名是被陷害的,陷害之人,正是他向来敬重的父亲。非但如此,他敬重的父亲还霸占了颜家二姑娘,逼迫她为他生了儿子。而他的父母,一个为了让他有机会替颜家报仇,一生下他就不要他了,一个为了防止他背叛父亲,将他的母亲禁足在一座小小的梅阁里,不许他们相见。
“你送我这枚玉佩,就只是为了让秦王能认出我?”低头,取出他一直贴身收着的麒麟玉佩,沈应时慢慢转身,木然地问道。
小颜氏很想否认,但她做不到继续说谎话欺骗儿子,流着泪点头,“是,想把东西送给你,还不让他怀疑,我只能……”
沈应时笑了下,示意她不用再说,最后看一眼那他以为母亲是为了保他平安才送的玉佩,他将玉佩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小颜氏心都要碎了,扑过去抓起玉佩往他手里塞,“应时你别这样,这虽然是我雕的,在我眼里它就是你外祖母送我的那枚,娘是真心想给你……”
沈应时拳头紧攥,铁了心不接,对着窗子继续问道:“你今晚叫我过来,打算让我怎么帮你?杀了他,继承侯府,再暗中投靠秦王?”
“不是!”
小颜氏狠狠攥住了他手臂,哭得头发都散了,“我什么都不用你做!是,生下你的时候我是这样想的,但现在不用你做任何事!与你相认,是不想你误会我死了伤心,应时,你怎么怨我恨我都好,你别误会我还想利用你行吗?”
“好,我知道了,没有旁的事,我走了。”沈应时掰开她手,深深吸了口气,转向她时,目光十分平静,“你放心,你还活着的事,我不会告诉任何人,我也不会做任何冲动举止引父亲怀疑……”
儿子愿意替她隐瞒,小颜氏心中复杂,忍不住道:“应时……”
沈应时没给她多说的机会,继续道:“不必谢我,你生了我,这些是我欠你的。但我也是沈家的长子,你们想要报复,我不会利用今日所知坏你们的计划,也不会告诉父亲袁公子就是秦王,但将来报复来了,我会与父亲站在一起保护沈家,保护孟氏几人。如果你们迟迟不动手,迟到将来我继承了爵位,我谁都不帮,不会帮太子对付秦王,也不会帮秦王对付太子,我只管镇守西北,直到新君派人取代我为止。”
父母给了他身体,他谁都不欠,但他也不会偏袒任何人,因为他们也欠了他。
说完最后一句话,沈应时抬脚就走。
小颜氏哭得肝肠寸断,扑过去拦住了他,仰头看她的儿子,“那我呢,你以后都不打算再认我了,是不是?”
“是你让我喊孟氏母亲的。”沈应时冷声回道,言罢绕过她,头也不回地出了屋。
她先不要他的。
他知道她想报仇,但她并非只有那一条路走,即便只是个庶子,母亲受苦,他也会想尽办法帮她脱离苦海,只是她没给他尽孝的机会,没给他寸步不离守着她的机会。既然做了选择,甚至都下过今生再也不相认的决心,她现在哭什么?她真的需要他认她吗?
看都没看站在门边的所谓表哥,沈应时决然离去。
萧元也没看他,转身拦住追出来的姨母,抱着她安抚,“姨母别哭,以后元启孝敬您。”
强扭的瓜不甜,他的姨母那么坚强,会想明白这个道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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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死别,再是生离,因为儿子的决绝,小颜氏哭了整整一夜。
萧元守在旁边,陪了一晚,黎明时分小颜氏终于睡沉了,他才悄悄退了出去。
天上还闪着星星,萧元站在院子里数,数着数着舒了口气,低声吩咐卢俊,“去集市挑两筐甜杏送到蒋家,记得单独为五姑娘准备一个果篮,托三公子转交。”
她送了樱桃,他不回礼,小姑娘肯定会不高兴。
并不知他忙了一晚的谢澜音确实不高兴了,早起站在樱桃树前,不知摘了几颗青樱桃撒气。
昨日樱桃送过去,他没有任何回信给她,以为他晚上会过来,结果等到二更都白等了。
心里有气,跟家人一起用饭时小脸都是绷着的。
“谁又惹我妹妹生气了?”谢澜桥盯着妹妹瞧了会儿,纳罕地问道。
蒋氏笑着看向小女儿。
谢澜音勉强笑笑,怕母亲姐姐多问,吃完饭就回了邀月阁。
谢澜桥留了下来,坐在母亲身边陪她说话。
蒋氏预计再有一个月就生了,身子重,没精力事事留意两个女儿,小声问次女,“澜音到底为何耍气啊?是不是又跟你们三表哥闹别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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