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邨已经写好了处方,交给师父黄甲祺审视。“丝丽,你不是能喝酒吗?照方抓药,五服三煎,用烧酒做药引服下,保你药到病除!”西邨趁黄甲祺审方的功夫,交代丝丽。
在中医里,常有用温和的黄酒做药引的习惯,但用五十度以上的白酒做药引,那是下猛药了,风险很大。用白酒做堕胎药的药引,效果很灵验风险当然更大。西邨从黄甲祺嘴里学了个一知半解,为了报复,为了堕掉丝丽腹中的胎儿,他顾不了许多。万一师父粗心没检视出方子的破绽呢。他要报复,让丝丽在不知不觉中吃足苦头。
黄甲祺接过药方一看,见方子里有五指柑、红花、大黄,还配有田七和柳叶等共计十六味药。这几味药都有活血化瘀、泻水利尿的作用,合在一起,既是治痢泻水的药,也是一副堕胎的药!尤其是柳叶,在绝大多数郎中手里是不入药的,这是他黄家——金氏医方堕胎方的秘笈之一。
黄甲祺想起,他有一次在讲述怎样导尿利泻时是说过,对重症者可适量加进柳叶,但强调说孕妇禁忌。这西邨,让他记背的他背不流畅,师父不经意说的话他却记得比谁都牢!真不知道他的脑子是怎么长的怎么想的!
难道是西邨顾此失彼诊错了脉?可他明明把出丝丽怀孕将近二月了;如果照方服药,痢疾治好了,胎儿也绝对保不住了。难道西邨是成心的?这孩子不可能把不常用的柳叶混在治疗痢疾的方子里。看他刚才为丝丽把脉的情景以及与丝丽对话的内容,尤其是他眼里射出的目光,黄甲祺料定西邨是故意而为之,有报复的嫌疑。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太可怕了!他要杀人了,要杀毫无过错的胎儿!这太残忍了!这孩子哪来这么深的仇恨?还配当郎中吗?如果当郎中,那么,他的医术越高明,害人也越隐蔽!
黄甲祺感到从未有过的恐惧和忿恨。但他不能当着病人的面训斥徒弟,默默地提起笔,把堕胎的那几味药划掉,又添了二味药,让西邨重抄一张方子,然后,把原来的方子收了起来,装进口袋里。
西邨见了,明白师傅识破了自己的秘密,可他并不觉得害怕,一笑了之。
吃晚饭了,黄甲祺把西邨留下来,一边吃一边说话。
“你二人把五指柑、川朴、红花、大黄、田七、生甘草、朱砂、麝香还有柳叶的功效背给吾听一遍。”
记背是子长的长项。不明就里的子长抢在头里背了一遍。特别是五指柑,中午是他出题让西邨背的。西邨心里明白,黄老先生要教训了,说不定用词极其严厉,骂个狗血喷头都有可能的。他有心理准备。师傅的话不能违拗只能顺从,虽然他没子长那么流畅,但总算背出来了。
“这其中随便几味药配在一起给孕妇服是什么结果?知道吗?”黄甲祺严厉地问道。
“知道,堕胎!”西邨与子长同时回答。
“啪!”黄甲祺用手把桌子一拍,和蔼的面容一下子冷峻起来。“知道了为什么给孕妇开堕胎方子?啊?她是来求你打胎的吗?人家是头生,而且你号脉号出了她已有孕。说,为什么开堕胎方?是成心害人断其子孙还是顾此失彼误开了方子?说!”
看得出,黄甲祺很愤怒,是那种发自内心的愤怒,是不容狡辩的喝问。
子长不明白,睁着莫名其妙的眼神看看西邨。
“爷爷——”
西邨刚开口,黄甲祺又是“啪”的一拍。“行医不讲亲情!只有良心!”
“是,师父!”虽然西邨有心理准备,可还是被黄老先生的举动吓了一跳。他还是第一次见到黄甲祺发脾气发怒的样子。心想,原来你也有脾性啊!“师父,弟子的确号出丝丽怀孕了,而且是个男孩。但吾不能让那个孽障生下来,生下来也是个小害虫,不是贼骨头也是个小强盗!”
“胡说!你有什么权利瞒着她堕胎?啊?是谁让你害死她腹中无辜的胎儿?你与杀一个长大成人的人有何二致?啊?你凭什么断定她生下来的是害虫?别说是无辜的胎儿,就是孕妇本人,她来求医,你凭什么仇恨她?”黄甲祺咄咄逼人。
“师父,那个丝丽不值得同情,更不能救她!”西邨分辨说。
“为什么?说!”黄甲祺眼里冒出怒火。
“师父,难道您忘了吗?她是个疯狗骚婆子!几年前她陷害子良哥,让子良哥蒙受了冤屈,您不记得就不恨?子长可以作证。她连唐老四那个狗杂种都敢勾引,明抢暗偷,到处偷,偷了吾家的‘诗盘子’还要抵赖!她与她爹一个样,忘恩负义!吾爹冒着生命危险为她家救火,可宋树根那个老贼居然恩将仇报,想把吾推入井里淹死。您说,爷爷,不,师父,这种人值得救要救吗?”西邨越说越激动,居然在师父面前挥舞起手来。
“就凭这些你就趁她拉痢疾开方堕她的胎?”黄甲祺愣了愣,直视西邨问道。
“是她送上门来的!再说了,师父,她哪里知道那是打胎的药?她是来诊治痢疾的,她得的是中毒性痢疾,病很重,吾把她的痢疾治愈了,她还得感谢吾呢!”西邨觉得自己理直气壮。
“治愈痢疾?啊?胎儿都被你堕了,她还不跟你拼命?”黄甲祺喝问道。
“如果她找上门来,吾完全可以说那是副作用。您不是说,是药三分毒吗?再说了,吾开的方子随便给谁看,都是治急性中毒痢疾的药。如果把她肚子里的胎儿打下来了,那完全是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