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吾觉着秦伯说的有道理。”西邨走过去,站到父亲的身旁。“阴财也是财,宝贝毕竟是宝贝。把宝贝拿到了手,说不定啥时候可以换成了钱,爹的梦想,想造高楼的梦想不就实现了?不仅高楼,连吃的、喝的、穿的,都可以买,爹和娘也用不着这么起早贪黑地这么辛劳,你们就可以享福了。”
“嗨,傻孩子,世间哪有这么简单这么便宜哦!”徐雪森摇摇头,又叹了口气。“不是老老实实用血汗换来的钱,用起来也不踏实不安心,到时候愁都来不及!”徐雪森叹了口气,把头垂下来。
“不会吧爹?哪有有了钱反而发愁的道理?”西邨听不明白,问。
“今天没事,爹就给你讲讲上海茶馆里听来的故事。”徐雪森拿起桌上的空酒瓶,摇了摇,失望地放下了。
“爹,吾去杂货铺给你赊一瓶。”西邨二话不说,跑出门去,到西村村东头靠路边的杂货铺欠账赊了瓶白酒,立马飞奔回来,一到家,拔去瓶塞,给父亲斟了半碗。“爹,你讲,吾就想听故事!”
徐雪森笑着喝了一口,说道:“从前,有个姓钱的年轻人,一心想着要发财,要光宗耀祖,要置卖田地,要造红漆高楼,于是就远走他乡闯世界走江湖去了。过去了很多年,也不知是他在外面当了大官发了大财,还是做生意运气好发了洋财,或者是当土匪做强盗发了不义之财,总之,这位过去的穷光蛋现在变成了钱大人。
“这位钱大人是红光满面、神气活现地衣锦还乡了。钱大人回到家的第一件事是推倒旧房盖楼房,三进五开间,再加辅房,好气派!造好了房子大摆筵席,请来戏班子,邀请三亲六眷、三朋四友,喝上三天三夜。这让他着实风光显摆了好一阵,众人也是羡慕不已,赞不绝口。
“可是,钱多有钱多的好处,钱多也有钱多的祸害和烦恼。没过几天,他的那些亲亲眷眷,朋朋友友好像是约好了似的纷纷登上门来,有些都是三竿子都打不着的亲戚,也来了。譬如他小时候为了长命活下去寄拜的寄娘(西村语,即干娘)的女婿的寄娘家的外甥也来了。
“来做什么?各有各的说头。有的说想做点小买卖缺本钱;有的说家里房子长年失修逢到下雨就漏想借点钱修一修;有的说老人积劳成疾想看郎中没有钱抓药;有的说上年因为饥荒把种子粮吃光了想借点钱买种子,等等,反正理由一大堆,而且都说当年与你钱大人家的关系是如何如何的好,与你钱大人的老子、老子的老子又是如何如何的亲,现在家里有了难有了事,你钱大人总不能自己发了财让他们受穷,看着不管;你钱大人拔根汗毛都比他们的腰还粗,多少也得帮点借点。
“这就是树大招风招来的麻烦!钱大人是什么人?他是在外面闯荡惯的,知道这一借这一帮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的,别指望他们会还。开初他是出于自己的脸面,也有些恻隐之心,就一一给点钱打发了之。可是,拿到钱的他们没一个感谢的,说钱大人太势利太吝啬,一家几口人住着一二十几间房子,给他们的钱还不够修个牛圈做个羊栏的。这还不算,来的人走了一批又来一批,钱大人手里的现钱派光了,再打发就得用上珍藏的宝贝了,他实在不舍得动他的宝贝。他隐隐觉得这样下去没完没了没个头,于是就念起穷经装起穷来。从此就与以前一样一天三顿吃起稀粥来,而且也跟从前一样托着土碗站到大门口吃给别看。
“这样做还怕别人不相信,得换身行头。有天来了个叫花子,他把身上光鲜整洁的衣裳脱下来,又搭上几吊钱,与叫花子身上臭不可闻、满是虱子跳蚤的破衣烂衫换。行头是改了,样子比以前还要穷,可这更遭来非议。借到的、想借没借到的人、刚想开口还没上门的,统统在背后骂他不仗义。他从此落下骂名。家里的宝贝不敢拿出来见人,更不敢套现换钱买鱼买肉,只能放到床底下藏起来。每到夜深人静时,钱大人偷偷地搬出来看上一眼,甚至还把脸贴上去闻一闻,亲亲他的宝贝,眼泪溯溯地往下淌。
“可是,他的这个秘密被他的邻居发现了。有一天,邻居趁钱大人外出不在家,偷偷地把他的宝贝拿走了,只剩下装宝贝的盒子。这邻居把宝贝拿走时,在盒子里放了几块破砖,还留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钱大人,您的宝贝搁在床底下藏着,既不敢见人又不舍得用,与没有宝贝一个样,留在您手上太可惜,白白糟蹋了宝贝。现在给你换上几块砖,您就权当还是您的宝贝,到了夜里,您仍然可以捧起它闻一闻、看一看,只要您不点灯,那与原来宝贝的感觉是一样一样的。’
“钱大人外出回来发现了这张纸条,差点气昏过去。又过几天,有个老偷听到风声,下决心偷走钱大人的宝贝。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这老偷还真有毅力,花了好几天功夫来踩点。尽管钱大人现在身穿破衣烂衫、喝的是菜边皮的稀粥,但是,老偷凭经验明白,大多数有钱的主都会装穷哭穷,里面穿丝绸,外面罩破衣;白天咽糠菜,晚上吃鱼肉。
“一天深夜,外面下着瓢泼大雨,老偷潜入钱大人的房间,连同盒子搬起宝贝就走。可是,到光亮处打开一看,里面放着的竟然是几块破砖。这老偷大怒,觉着是钱大人狡猾耍了他,抑或是感觉忙了几天没偷成十分晦气,就转身返回,到钱大人后厨去拿了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