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西邨提心吊胆地往街面的两头张望的时候,街的东头,从东面涌过来一群人,吵着嚷着,走在前头的是上次在区公所见到的李公安。他的胳膊肘里挽着个篮子。
“你没见到旁边贴着的布告吗?啊?布告上明明写着:‘为了迎接上级检查,不准随地摆摊设店,违者以破坏治安扰乱市场论处’!”
跟在李公安后面追着的是个衣衫不怎么整洁的中老年妇女,头发蓬乱,看样子是从农村来的。“公安同志,我一个农村妇女哪认得字哟,我又不晓得大街上不能卖,您就原谅我这一次吧,下次再也不敢了。”妇女说着拉住李公安胳膊肘里挎着的竹篮。
李公安使劲一甩,篮子里的山芋跳了出来,有几个满地滚出去。妇女连忙弯下腰去捡,可已经被跟着的人捡起来藏到了口袋里。“真是作孽哦,都是我家老头子一把力气一把汗种出来到呀!拎点到街上来卖,是要换两斤咸盐回家的,哪里晓得不允许卖哪!公安同志,您大人有大量,就可怜可怜我这个老太婆吧,把篮子还给我,下次再也不上东青来了!”
“你完税了吗?啊?”李公安把篮子死死地挽在胳膊肘里,偏过头去责问那妇女。
“公安同志,我是胡州郊区的农民要完什么税?况且就这么一点点山芋,一斤才三分钱,要我交一元钱的费,我把篮子送给你也不值啊!我们种田的人容易吗?一把汗一把泪的。您就抬抬手,放我过去吧,行行好,你会有好报的!”妇女又拉住篮子不放。
“放你?你想逃国家的税、揩国家的油?刁滑的老婆子!你这种人我见得多了!拿钱来,篮子就还给你!”李公安站住了,盯住妇女说。
“我身上哪有钱呀,还指望着卖掉了去换咸盐呐!”妇女拉着哭腔的脸,眼巴巴地看着李公安。
“没有钱?没有钱就别想把篮子拿回去!”李公安说罢又迈开了大步。
“公安同志,我拎回去不卖了还不行吗?把篮子还给我吧,我马上离开东青!”妇女苦苦地哀求着。“要不,您把山芋留下,就算我老太婆孝敬您的,把篮子还给我?”
“放屁!刁滑的老婆子!你这点山芋就能收买我了吗?啊?我堂堂国家的公安人员,就值篮子里的几斤山芋?”李公安的脸色本来就紫酱发红,一激动,脸色变得发了黑。他立马停住了,想都没想,把篮子里的山芋倒在地上,一脚把竹篮踢飞。篮子在空中打了几个转,撞到街市百货商店的招牌上,掉到了地上。
“呵!”“哈!”围观的、跟随的人一阵哄笑。
不少人弯腰捡山芋。只有少数几个人把捡到的山芋塞给了妇女。
妇女被李公安的行为惊呆了,张大嘴巴,木木地站在原地。
西邨所在拐角处的对面,有个提着竹篮卖菠菜的老汉与西邨一样好奇地看着东边的热闹,竟然忘了自己的处境。旁边走过去一个妇女对他说:“大伯,听口音你是许姤县来的吧?还不快跑!那个短命鬼的七煞来了,被他逮到了还有你的糖果子吃啊?”
“怎么,卖点菜还犯法啦!没有我们种田种菜的,你们街市上的人吃什么?”老汉很倔。
“他跟你讲理吗?他吃粮吃菜有人送呐,他会管别人有没有吃吗?快跑吧,倔在这儿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妇女说罢,掉头就走。
老汉将信将疑,提起竹篮,退到旁边的小巷子里,伸出头朝东面张望。
“你!完过税了吗?没看见布告吗?”李公安指着他前面挑着簸箕担子的中年男人喝问。
挑着担子的中年男人拔腿就往巷子里跑。李公安追了过去。
“爹爹,这里躲着卖鹞子的野小子,快过来捉!”西邨背后突然响起一声炸雷。
西邨回头一瞧,真是仇人路窄,这不是上次抢他钱的胖墩吗!后面跟着七八个大男孩,大多是上次见过的。一群孩子立即把他团团包围起来。
“完税了吗小子?把钱交出来!”为首的胖墩叉着腰,一手拿着弹弓。
“老实点,不交就把你的鹞子放上天!”一个大男孩也学着胖墩的腔调说。
“凭什么把钱交给你们?吾卖鹞子犯了哪家的法?你们还是不是学生?别想欺负人!”西邨心想,吾学了点功夫,今天不是上次了,别想从吾身上把钱抢走。想着,他立即站到背篮前面,半蹲下身子,随时准备迎击。
“哟,小子,你是许姤的吧?到了老子的地盘上还不老实?想打架?睁大眼睛看看老子是谁!老四,给我上!”胖墩用手推了一把他旁边的男孩。
叫“老四”的男孩立即猫着腰冲了过来,西邨立即打出一个“扫荡腿”,男孩应声倒地。“叫你狗吃屎!”
“喔,小子,有两下子嚒!上,一起上!”胖墩一声喊,六七个男孩一齐扑向西邨。
西邨寡不敌众,被他们压在地上。
“把他的鹞子砸了!”胖墩自己骑到西邨的身上,把手一挥。有个男孩抬腿一脚,踢翻了背篮,又一脚踩向篮里。
“搜他的口袋!”胖墩骑在西邨身上,洋洋得意。
二个男孩翻西邨的口袋,“这小子,口袋里全是装的石子!”
“翻里面!”胖墩骑在西邨身上上下弹跳,仿佛是骑马似的。
二个男孩伸手摸到西邨棉袄里面,把刚卖到的钱搜走了。
“强盗!狗日的杂种!有种一对一单挑!”西邨被胖墩压在身下动弹不得。
“好!给你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