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后半夜寒气袭人,过量饮酒后的人更觉冷。寒冷使两个酒鬼蜷缩成团。
接替西邨值守下半夜的工友来了,黑咕隆咚,他不觉警觉起来。为了工地现场的安全,也为学习,西邨从不关闭工地上的照明灯,这也是石队长定的规矩。
“西邨,我来了!”没有应答。回答的是如雷的鼾声,像狮吼狼嚎。声音是从新造房子的拐角处发出的。“对了,西邨被石柱子叫走没回工地来,否则不会不开灯。公园里跑出来的野兽?可怎么进得了紫禁城?是蟊贼!”他?手抓起一块砖,蹑手蹑脚走过去。灰灰的、黑黑的两个团。“什么人?好大的胆!”砸过去!照准那灰灰的东西砸过去!“喔唷!谁!”石柱子的喉咙。坏了!“是我,柱子,你怎么会在这里?西邨呢?怎么不开灯?”工友连忙去找开关开灯。西邨被闹醒了,“出了什么事?”灯光突然把工地照得通明透亮,耀得让人睁不开眼。“哎唷哟,疼死我啦!是谁这么缺德?想砸死我呐!”工友吓坏了,“砸哪儿啦?要紧不要紧?”“你他妈的没长眼呐”西邨一看,砸到了左侧的脑袋,石柱子血流满面。“还好,皮外伤,没大碍,走,去医院消炎包扎一下。谁让我们喝醉了酒不开灯的?”
西邨搀扶石柱子去石队长住的医院。急诊室的护士很麻利地用酒精清洗了伤口,再塗上碘酒,敷上药,用白花花的纱布把他的脑袋包得只剩下大半个脸。二人刚要离开,急诊室后面的病房区传来大声吵闹。医院的夜是宁静的,一点点声音都传到很远。有石队长的声音!难道病情加重了?不容多想,西邨拉住石柱子就往病房区跑过去。
中医师在病房里。教授怎么来了?这大半夜的他来干什么?一名值班医生两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指挥一名护士剥去石队长腿上的纱布。显然,中医师是得到值班医生允许后才进来的,而且商量过。他是怎么说服这名医生的?他的头衔和名气?中医师用西邨给的中医秘方来做实验了?他真心急。责任心太强了吧?
石队长捂住腿,大声喝问为什么。中医师悠悠地说:“不用担心。给你改换中医特效秘方治,请你配合。”“特效秘方?是西邨让你来的?”石队长想起西邨的建议。“西邨人呢?”西邨甩脱石柱子一步跨进病房,“教授,药配齐了?”中医师一惊。他没想到年轻人会突然出现,很不情愿地嘟囔“齐了。”“让我看看。”“都碾成末了。放心吧,我会负责到底的。”“您真负责!”“早一点试用能早一刻得到结果。你不希望?”“对对,谢谢您教授,您的动作真快!汤药也煎好了?”“明天。”“内外没弄错?”中医师不高兴了,鄙夷地瞧一眼:“病人交给我了,不用你操心。”是不该操心了。他是教授,又这么负责任,废寝忘食,把石队长交给他,应该放心。石队长康复在望。西邨向石队长告别,拉住石柱子回工棚休息。明天要上班呢。
第二天与往常一样,西邨早早起床练功、背书、复习、吃早饭;不一样的是石柱子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西邨从今天起是代理队长了,西邨向大家拱拱手,算是走马上任了。说实在的,所谓队长,除了分配活计,就是领头干活,再就是为大家找活,而且关键是找活。大家做惯了土木工程的活计,心里都有数,都知道各自的职责。但是今天不同,西邨对工程的进度和干活的质量提出了要求,比如,瓦工每人每天应砌多少块砖,木工要打多少门窗,搬运工要搬多少砖瓦多少砂石,搅拌的灰浆应该达到怎样的粘稠度,现场由石柱子监督检查,等等,说了一大堆,很有些领导的范儿。大家虽然感觉有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和责任,但又不能不承认西邨的安排内行周到,滴水不漏。没话说,干吧!
安排好活计布置完任务,西邨去工程队找黎元郎队长提建议。
真是老话说的,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两个月前还厚着脸皮托人讨生活的毛头小伙子居然取代了老奸巨猾的石队长当上了人才济济的土木施工队的队长,黎元郎怎么也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不过,西邨的勤奋、吃苦耐劳、负责、细心他是看到过的,也曾当面表扬过,可是,就凭这些能让各揣心思又私心很重的农民服帖服从指挥?能把施工队的担子挑起来?能确保工程的质量?他十二分的怀疑。
怀疑从心里写到了脸上和眼里,西邨看出了。“石队长受伤了,让我临时代理的。”“噢,代理的。”黎元郎随口应道。“还请黎队长和佟技术员多多指点指导!”“监督是肯定的。”“欢迎监督,若有质量问题,我们甘愿受罚!”“受罚?哪这么简单!国家的损失就太大了!”“不会的,黎队长,绝对不会出现质量问题。”“你的保证如同用荷叶包野菱,没人能相信,更不会接受。”“黎队长,您信不过我还不信石队长?他虽然躺在医院里,但我会经常向他请教的,况且,用不了一个月,差不多二十天左右吧,他就能正常上班的,所以,请您绝对放心。”“哦,这还差不多。那你今天来是为什么事?”“我想向工程队提个建议。”“建议什么?”“工程队核定给我们施工队工人的工钱问题。”“工钱?那是合同订死的,而且已经经过上级的批准,别说是你,我都无权更改。”“如果改了对国家、对您的上级和您有好处呢?”“好大的口气!你以为你是谁?”“黎队长,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