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仁堂”诊所总算保住了,黄甲祺绷紧的神经暂时得到了舒缓。可是,静静地想来,他真切地感受到这是西邨用拳头保下来的,是徐雪森用身家性命保住的,他不由得生出些惆怅来。他甚至感觉这个小小的诊所正如垒在石尖上的一枚鸡蛋,稍有风吹草动,稍有不慎,就有粉身碎骨的下场。想想自己年过七十,已是风烛残年之人,不知道哪天晚上上床到早晨就再也睁不开眼了;再想想自己的孙子,真有刘阿斗之嫌,怎么的也扶不出,另一个徒弟在医风上与他又相去甚远,不是传承的理想之人,他便有了急流勇退的念头,有了趁早自动关门的想法。这倒不是他生活条件已很优裕而不想赚钱——他手无缚鸡之力,全仗着行医赚取生活费;实在是他不想再连累徐雪森,更不想把祖上和他前半生的英名毁了。但是,把刚刚保下来的诊所关了,又好像说不过去,至少对不起徐雪森的一番良苦用心,所以,他勉强支撑着门面,有点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模样,原本要辞退西邨的念头也暂时打消了,心想,任其自然吧。
子长感觉到爷爷对西邨放松了要求,降低了“布仁堂”的门槛,便感觉打击西邨的计划一时就很难实现,想要得到小凤就更是难上加难,正像想得到月宫里的嫦娥一样可想而不可及。他害起了相思病,人逐渐地消瘦下去。本来就是沉默寡言之人,现在的话就更少了。与西邨在一起时,除了背诵中药材的名称和功效,几乎没一句话可说。西邨感到纳闷,可怎么问他也不解释。
这天,一位中年农民气喘吁吁地找到“布仁堂”,说他们村里有七人中了毒气昏倒了,请黄老郎中派人去急救。西邨一问才知道,他是北港村的,社员们在沤灰潭时闻到了一种臭气,人休克了。西邨二话不说,准备好药材,背起药箱拉起子长就跑。
他们赶到田头时,那几个农民居然又在干活了。让郎中白跑了一趟,报信人很是过意不去,从口袋里摸出一角钱塞给西邨。西邨坚辞不收。正要离开,忽然有人大喊:“萧师傅被蛇咬了!”
萧师傅?是那个帮小六同学家造房子的作头木匠?西邨稍一迟疑,立即寻声赶去。到近前一看,果然是木匠萧师傅。原来,他见田埂下面有个洞,以为是越冬冬眠的黄鳝躲在里面,就伸手进去摸。可手刚伸进去不到一尺,就感觉一阵钻心的痛,把手拔出来一看,手背上有三个血点,是一种叫火赤练的毒蛇咬的!如果救治不及,出不了半个时辰毒素就经血管流到心脏,那就必死无疑。西邨立即解下自己的裤腰带,在萧师傅的肘部扎紧,再挤掉血口处的污血。好在药箱了备有蛇药,西邨马上给萧师傅上了药。“放心吧,没事了。”
萧师傅千恩万谢,又要磕头。这是他第二次死里逃生,竟然都被这位青年所救,他能不感恩戴德?“走,上我家去,我要好好谢谢你!”
“不用了,萧师傅,谁没个三灾四难?应该的应该的!现在又是农忙时节,改天吧。”西邨连连摆手。“这样吧,给你上的药是黄老郎中的秘方,是有本钱的,吾不能替他随便作主,你就回家拿两只鸡蛋顶做药费算了。”
子长惊奇地望了望西邨,慢吞吞地问:“这是急救,不收诊费了?”
西邨明白子长的意思,淡淡地一笑:“你以为随便什么人的钱吾都会收吗?穷人、正派人吾一概不收!”
有人替萧师傅付了药费,西邨让子长收着。
西邨感觉到了子长最近的变化,但一直找不到机会详细询问原因。今天有了机会,在返回的路上,为了打破子长的闷葫芦,西邨故意把话题引到小凤身上。可子长毫无表情的脸上不动声色。西邨又试探地问:“子长,吾把金莉介绍给你做女朋友怎么样?”
这次子长抬眼望了望西邨。那眼神是木然的又是惊诧的。没有回答。
西邨想到了那天看见小凤写的诗,于是煞有介事地说:“子长,你知道小凤喜欢诗吗?”
子长没有理睬,依然闷头走自己的路。
西邨继续说:“吾知道你喜欢她,得了相思病了吧?你知道治疗相思病要用什么药吗?”
这次子长有了反应:“什么药?”
“心药!呆子!没听说过‘心病还须心药医’吗?”西邨的语气多少带有嘲弄的味道。“小凤喜欢诗,那你就写诗给她。诗是最通心灵的。你把喜欢她的意思写成诗,你的心病就会好得多。她看了你的诗说不定就改变了对你的印象都很难说呢!要不要试试?”
听了西邨这番话,子长情不自禁地停住了脚步,呆呆地看了看西邨,马上又垂下头去。“为什么非要写诗?”
“郎才女貌懂不懂?会写诗就说明你有才呀!小凤喜欢有才的人,她又喜欢诗,如果你也会诗,那就叫‘心有灵犀一点通’!诗就成了你两个之间的一根红线,成了崔莺莺,你的病不就好了?”西邨的语气不无调侃。
“吾不懂诗。”子长无精打采地又闷头走了。
西邨赶上去,鼓动说:“那就学!心是要用心去换的!子长,吾告诉你,想得到自己喜欢的心上人,哪能不付出代价?轻易到手的东西一定不是好东西。只有费尽心机几番周折甚至用心血换来的才显得珍贵!你想想吧!”
子长回头疑惑地看了看西邨:“这么说来你把秦凤鸣让给吾了?”
“这叫什么话!什么叫让啊!”西邨听了很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