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舞的眼睛一直望着外面的天空,仰起头,不说话,仿佛兄弟的责问半字未曾入耳。
那样恍惚的表情让一边的伊伊心中发冷,不由暗自拉了拉他的袖子。
许久许久,他缓缓抬起右手,举到眼前,眼睛黯淡了一下:“就是这只手,十年前,将月月留在了那个火窟里。”
“十年前?”兰楚脱口惊呼,“就是上一次拜月教攻入山庄的时候?”
“是的,就是在那个时候,我没能将月儿带出来。”雪舞嘴角浮出一丝苦笑,脸色苍白,“我拉出了伊伊,却将她留在了火场里……她落入了拜月教手里。”
兰楚不可思议的问:“可为什么你们要掩饰?为什么不跟我们鼎剑阁说?”
“让伊伊代替月儿,那是家父的意思,没有人敢反对。”雪舞笑了一下,低下头去看着自己的手,苍白而修长,能握住世上最犀利的剑,却错失了最重要的人,“而且,我们并没有瞒着你们鼎剑阁,阁老应该在事发当年、就知道了真像。”
“怎么可能?”兰楚这一次的震惊不下于看到伊伊真容的刹那,“怎么可能?师父……师父从来没跟我说过!他一直催促这门婚事早点完成!他早就知道了真像?”
“阁老当然不能跟你说,你若知道了,哪里肯依?”雪舞微笑起来,看着兄弟震惊的脸,“那样,鼎剑阁和雪家的联姻也就完了……
师父作为鼎剑阁主、是多么希望能联合南方的武林势力,来稳固他中原霸主的地位、阻挡拜月教的扩张。
至于弟子娶的媳妇是不是月儿,有什么区别?只要是名义上的雪家二小姐就可以了。”
“胡说八道……胡说八道!”兰楚连连倒退,踢倒了一张椅子,厉声,“怎么可能没有区别!这个女人又不是月儿,凭什么要我娶她?”
“师父和我担心的、就是你这般暴烈的脾气,”雪舞苦笑,看着怒气勃发的大哥,“要知道,我们这样的世家子女的婚姻、并不是男女两人之间的私事,而是两个家族之间的事情。兰楚,你向来率性而为,不肯为家族和大局考虑半分——师父为你担了多少心,你可曾知道?十年来,你为何不长进一些呢?”
“去他妈的家族大局!长进?”兰楚忽然冷笑起来,看陌生人般看着面前的雪舞,“长进到像你那样扔掉月儿,然后玩这种见不得人的把戏?”
雪舞苍白的脸陡然变成惨白,仿佛被刺了一刀般弯下腰、微微咳嗽起来。
然而回头瞥见兰楚扬头转身而出,立刻喝止:“兰楚,你去哪里?”
“我去找月儿,”兰楚长长吸了一口气,冷笑着看了一眼身边的兄弟,又看了看脸色苍白的伊伊,点头,“好,你要她,不要月儿——可我还是要的。”
“再也没有月儿了!没有!”雪亮的剑光在他踏出议事厅前掠起,拦住他的去路,那是他再也熟悉不过的雪家破天剑法。
雪舞忽然出手,将他拦截在大门前,脸色苍白如死:“月儿在八年前就死了……死在火窟里了。你回头去,找到的只有拜月教主!”
“滚开!”兰楚毫不退让地拔剑,铮然交击,瞪着面前的兄弟,眼里涌动着复杂的表情:愤怒,失望,痛惜和鄙视,
“雪舞,你还好意思拦我?若不是你……若不是你当年为了这个丫鬟、将月儿扔在火里,她怎么会变成这样?我问你……我问你,你怎么忍心?怎么忍心!她那样倚赖你这个哥哥,你却——”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有人这样当面毫不留情地责问,雪舞颓然垂下了剑,脸色苍白,
“那时候所有山庄里的人都分头厮杀去了,试炼阁里只有我和月儿……火烧起来了,魔教两位长老截击我……
好容易才摆脱,我冒着烟雾冲到月儿房里,拉起她头也不回地跑。
一直跑,一直跑,半步都不敢停。着火的房子在倒塌下来……终于,我拉着她跑出来了,可是——!”
长剑从手中坠落地面,雪舞颓然坐倒,用手捂住了脸,忽然哽咽:“可是我一回头,才看到拉出来的人不是月儿!不是月儿!……
刚要回头冲进去,试剑阁轰然一声,全部塌了。”
伊伊连忙上去扶住了他,手指也是微微发抖。
“那之后我大病一场,一连昏迷了几天。我想起冲进去的时候,在火里听到月儿在哭,我急昏了头,根本没注意到拉起人就走的时候、那个哭声还在原地,变得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雪舞惨白着脸,修长的手指痉挛地抓着自己的头发,那个从来不曾愈合的伤口再度迸裂,
“我一夜一夜地睡不着……我想着那时候月儿该有多害怕!——她那样小,还只会倚赖我这个哥哥。四面都是火,而我却拉着别人头也不回的跑了!”
“二弟……”兰楚听得呆住,不由自主放下了手里的飞羽剑。
“那时候我以为月儿在火里死了……后来大劫过去,父亲隐瞒了月儿的死讯,反而将错就错、让被我从火里拉出的伊伊假冒了叶家二小姐……”
雪舞抬起头,看了一眼身边的伊伊,眼神深邃而复杂,忽地苦笑了一下,
“我想,大约是父亲和阁老商量过,觉得即使发生了这种事,两家的联姻还是需要完成,干脆就来个李代桃僵。”
“那你……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兰楚有些茫然地看着那个假冒的叶二小姐,想起原来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