沼地某处。
闵天河踢翻一具骨骸,望着它颅上“一”字形排列的几个破洞,揣测其为何兵刃所伤。
“好嘞!”仉飒老爷子又做好一只风炬—— 用料蜡炬、铜丝、油布—— 斜插在身边泥地上:“齐活儿!人手一只,风雨无惧!”
陈方走去拔走一只,使火镰擦着,在雨中晃荡试试:“老爷子是懂算命?咋会想到带油布出来,最后还真使上了!”
“凑巧而已。”仉飒笑道:“你那些宝贝没受潮吧?”
陈方拍拍袋子:“都是裹过蜡的,不妨事。”
“好吧。你俩都过来,咱仨合计合计,该往哪个方向走,咋找主公和其他人?”仉飒坐到塔头上活动活动老腿:“还是说原地待着不动,等主公来找咱们,以免跑个两岔?你俩咋看?”
“先找主公。”闵天河说道:“只有主公知道路,找不到他咱们只能困死在这儿。”
“废话。可是咋找?”仉老头的沙哑嗓子骂起人来格外剌耳。
陈方举起手:“我有个主意。”
“讲!”
“用这个!—— ”陈方亮出一枚浮石模样陶瓶:“此乃‘汐爉真火’,遇水则燃、沃之愈烈,前番海上焚舟时用过,正好雨中施展。我想以此火依次点燃塔头、画个方圆几里的圈当标志,主公看见火焰便知我等不远;即便真火燃尽、草焰熄灭,塔头上留有烧痕,主公仍然看得出来。”
仉飒想想道:“可行。”
“且慢,”闵天河质疑道,“你要等在圈里、哪儿都不去?”
陈方说道:“不等主公来找我们,难道没头苍蝇似地到处乱撞?”
“这不是画地为牢么?如果主公不来怎办?如果他决意放弃我们呢?”闵天河没他那么乐观:“况且在阎界里画恁大一个火圈,你生怕鬼怪发现不了么?他们比主公先找到我们怎办?……”
“—— 找到你们啦!—— ”一声怪喝!几杆铁矛应声穿出黑暗,霎时逼住仉飒、陈方、闵天河三人!——
八个鬼怪!一个人鬼平端蹶张弩、四个狼鬼手持阔叶矛、三个妖鬼肩扛浑铁扒!不知他们从哪条路追踪来的,多多少少都挂了彩,身上满是凝结的血迹、未消的冰雪。终究是异于人类的阎界恶鬼,负伤在身仍生猛可畏—— 单看那长矛铁扒,就绝非凡俗之辈拿得起、挥得动的!
“快缴械!”用长矛抵住仉飒后心的那个狼鬼说道:“别等我亲自动手!”
这厮炽霰语居然如此标准?!
仉飒识趣地将斧戟、弯刀递给他。狼鬼咧口狞笑,獠牙裂齿皓然映火,腾出一只爪子去接:“嘎嘎,我就喜欢听话的人类……”
老爷子突然一记猛虎翻扑、手中闪出一把匕首“砉”地别进了那厮的喉咙!并趁他倒地的功夫顺势夺回斧戟、骤然旋身将一个从背后扑来的妖鬼拦腰斩断!
“嗷!!!—— ”其余六个鬼怪一齐雷吼着杀向三人!那个持弩的人鬼对准陈方就是一箭,却不妨陈方虚步一仰、同时甩腕飞剑,闪过弩矢的一刹那早将那鬼脖根戳透;与此同时,闵天河就地一滚躲过一轮挺刺,仰手朴刀斜扫、将靠前一个狼鬼的狗头削去半截;仉老爷子遭遇四鬼围攻,左刀右戟、一连两合未落下风,气得四鬼獠牙暴露、一齐调转兵器胡撩滥砸过来!仉飒毕竟上了年纪,脚慢躲避不及,只能以兵器格挡;头三下勉力吃住,第四下人没大碍,兵器却不行了!虎口震裂,戟柄、刀身“咔”地断成两节!
所幸这时刻陈方、闵天河已经脱险,二人一左一右、疾步绕至侧翼抄弓狂射,“嗖嗖嗖嗖”当场射倒三个,并将最后一个妖鬼右爪射穿,引发一声杀猪似的惨叫,铁扒也脱了手。这头伤了右手的恶鬼乌珠爆红,直角调头猛冲向离他近些的陈方,陈方还没来及再搭箭便被他一头撞飞、摔进泥里半天爬不起来;然后他气势汹汹扑向闵天河,肌肉块块如山,硬实实煞是吓人—— 闵天河气弱露怯、一箭放空,被妖鬼逮到破绽抢入近来,一拳打翻上半空、跌落三四米远处!妖鬼还不罢休,大摇大摆晃过去踏住闵天河,张开血口、挥起左爪,就要咬他的喉咙、掏他的心——
没能咬下去。
妖鬼“噗通”一头栽在闵天河身边的泥地上,后心处插着半截斧戟。
仉飒倾尽全力投出了它。
闵天河摇摇头驱走眼前金星,揉揉几遭砸碎的下巴,忍痛站起来向仉飒、陈方走去;陈方也捂着肚子、晃悠悠地站直了身。
“老将军真厉害啊,”陈方佩服极了,“真不像是七十岁的人!”
“也不行啊。还是老了。”仉飒看着断戟、断刀直心疼,手上伤势倒没怎么入眼。
闵天河走到插在地上的风炬跟前,拔出一只四面照照:“还想留下来等主公?”
“那你说怎么办!”陈方质问。
闵天河没说话,焦躁地来回踱步几遭,渐渐盯着一个方向不走动了:“……咦?”
“咋了?”
“又来了!快走啊!”
鬼怪又来了!这回不是八个了,是一大拨!刚才那八个原来是先行斥候?—— 且不只是大拨鬼怪,还有更要命的惊喜与大拨鬼怪一道来了:一条大蛇形状的巨物,半潜在泥沼中蜿蜒游进,却比烈马还快!视野黑暗,大雨如帘,污泥遮掩,三人看不出它的模样,更看不出它有多巨大—— 头端已然逼近,尾端尚连接天际;粗细莫可直观,单是拱起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