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青这样消沉,让安易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好在过了会儿,他自己调节好了。把她搂进怀里拍了拍,给了一个解释,“我有个朋友没了。”
没了,应该就是死了,难怪他要不高兴。之前看他手搭在眼睛上,还以为哭了,现在瞅瞅,没在他脸上看出哭的痕迹,应该是自己多心了。安易也劝不了别的,只能说,“节哀吧,我们要不要去祭奠?”朋友去世,总该去送一程。虽然她不知道是他哪个朋友,但看他这样反应,想来关系应该不错。
穆青听到她说祭奠,莫名的有些伤感,怅然的叹了口气,摇头说,“他人在外地,算了,不去了,回头去庙里帮他超度超度吧。”
这是他的朋友,她当然尊重他的意见。见他好似不想多聊这个朋友的话题,安易也不鲁莽的追问不休,让他抱了一会儿,等他手机又响了,正好有人敲办公室的门,她就顺势从他怀里挣开,他接电话,她去开门。
敲门的是沈芳芳,那个许阳的同乡,现在店里的店长。安易不想打扰穆青接电话,示意沈芳芳和自己出去说。两人去了外面的小厅,沈芳芳今年25岁,比安易还要年长一岁,长相清秀,穿着得体,看上去精明干练,不像另外四个店员,娇娇气气的。
“小老板,我想请假。”
她张口就提请假,让安易眉头皱了皱,今天可是开业第一天。沈芳芳估计也知道自己这样不对,她进一步解释说,“我儿子病了,帮我看孩子的邻居刚才给我打电话说孩子发高烧,他现在才五个月,我……”
“那你赶紧回去吧。”她话没说完,安易就打断她,虽然惊讶于沈芳芳竟然有个孩子,不过人家儿子病了,不给假也太不近人情了。沈芳芳感激了两句,可能是担忧孩子,没再客套,急忙忙就走了,高跟鞋踩在楼梯台阶上的声音,噔噔噔,又快又急。
回到办公室时,穆青电话已经打完了,他站在窗前看着外面,肩宽腿长,站的并不很挺拔端正,背靠着墙,懒懒散散的。听到动静,他回头,招招手,她就乖乖的走了过去。穆青把她圈进怀里,下巴在她肩上蹭了蹭,像撒娇似的,让人无端的心软。
安易回搂他,小声安慰,“别难过了,人活在世上,早死晚死,谁都逃不开这个命的。”
穆青嗯了一声,不置可否。
他伤心,其实也只那么一瞬,更多的反而是对那个人惨死的怅惘。如果当年他没有及时收手,自己的下场也不见得会多好。年少轻狂时,把钱看得最重,他十四岁就开始混社会,日子清苦,没有尊严没有未来,生活就像进了个死胡同,看不到出路在哪儿。
在广州与周建分开后,一心只想赚更多的钱,做人上人。不惜铤而走险,到西北那边做起了边缘生意,几次险象环生,从而认识了张大栓,也认识了谢辉。
谢辉算得上是他的贵人,可以说没有他就不会有现在的自己。他带他真正入行,教他许多东西,算是半个老师。他们生意做的杂,掮客、走|私、保镖、偷|渡……什么赚钱玩儿什么,短短几年,财富积累的极快。那时他孤家寡人烂命一条,做什么都能豁出命去,谢辉看重他,给他权利越来越大,最辉煌的时候,他们抢了西北六分之一的地盘,这已经是很了不得的成绩了。
后来是什么刺激他退出的呢?穆青下巴抵着安易的肩,闻着她身上清幽的香气,慢慢的想……
是扎旺的事发生后吧?穆青的脑中不由自主浮现出那张年轻鲜活却又有了些模糊的脸庞。
扎旺比他年纪小,加入他们的时候那年才十五岁,是个藏民,父母死的早,跟着祖父生活。扎旺这小子像头狼,有股兽类的狠劲儿,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和以前的他很像,只要给钱,烂命不要都行。穆青那时候挺欣赏这孩子的,平时也会照顾一二,教他些实用的东西。扎旺可能也觉得他人不错,愿意和他很亲近,有什么秘密都跟他说。
后来有一天,扎旺突然告诉他有了喜欢的人,是个汉人女孩,两人在网吧认识,那个女孩在网吧做收银。穆青因为亲妈是个妓|女,又抛下他和男人跑了,从小就对女人烦感,但他不会因为自己烦女人就阻止自己的好兄弟喜欢女人。
那个女人比扎旺大三岁,穆青只见过两次,一次是扎旺主动带到他面前介绍,另一次,是扎旺死了以后,谢辉和那个那个女人在办公室里偷|情。扎旺死于一场拼杀,当时另一伙人因为不满地盘分配,和他们这边发生了冲突,那时他正好有事人在外地,接到消息时,扎旺已经死了,被人砍了十三刀,死相很惨。
扎旺死的那年还不到二十岁,正值青春年少最好的年华。穆青从那时开始心里对死亡有了更直接可怖的认识,以前他不畏生死,可现在,他觉得不能再这么浑浑噩噩过下去了。扎旺的死对他的触动很大,他以前为了钱拼命,现在有了钱,如果继续这样黑不黑白不白的活着,那下一个死的人也许就是他。
他可以不畏死,却不能死的这么窝囊。
直到那天,扎旺死后第九天,他到夜场找谢辉,三楼办公室的门没有锁,只推开一条缝,他就看到了那个扎旺在临死前一天还和他打电话说要陪着过情人节的女人竟然和谢辉抵死缠绵在办公桌上,那恶心的呻|吟还有撞击声、谢辉问那个女人扎旺厉害还是他厉害时,那个女人浪|荡的回答……
穆青当时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