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笼了未央宫,浓黑点点遮过高大茂密的树枝,冰冷的城墙宫阙像奴役千百年的朔风战士,风雨坚韧。长生刀反衬着月影的寒白,高亭四仰棱角,古铜雀铃在这无风安静的夜里,纹丝不动。
日前,翎祖楼下尸野遍横,血流指染的残幕已经消逝,但那场宫变遗留的血腥污浊却成了这座富丽堂皇的宫廷久之不去的噩梦。先祖们的神灵在未央的皇城上睁大了眼睛俯看着这一切,俯视着所有人。
皇宫里夜行的宫人侍卫,埋头而走,他们不是哑巴,却不会说话,那场大火和屠杀将他们成为这场噩梦里永远挥之不去的牺牲者。
紫承宫门外,数十宫女手捧衣物,凤霞冠等等不下百件珍贵饰品相继入宫门。
夜空悬着那轮寒冷的月,挥洒下的光芒亮了眼前的路,也将一切变得透明。
男人披着黄金长袍,头上冠冕龙寇,他肃目而站宫外,幽黑的眼瞳与夜色浑为一体。他双手背在身后,严肃冰冷的脸对着宫中。
“主人……属下该死。”江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即刻低头。“圣上。”
“别让他活过今晚。”
冰冷的月光照明了男人半张妖孽的脸,有些阴寒。
江原问道:“可晋王妃那边?”
男人仰头闭目,沉默着没有言语。
洛殇想要的一切,他都会给她,就算不能给的,他也会拼尽一切让她得到,甚至连这天下,只要她想,只要她要,冷暮飞都不会犹豫分毫。
但,除了放过他,除了放过冷邵玉。
她既已经回来了,就不会再让她离开。
冷邵玉心里装的是天下百姓,万民安康,其次才会是她。而他冷暮飞的心中,只有她。
偌大的宫殿,瑰粉的轻纱,漾着迷情,窗前桌台,香炉缓散淡淡幽香,让人颇为乱神。
在宫女的梳洗着扮后,她静静的坐在床榻上,静静的将会等来她不想要的一切。
可这些,她却没得选择,上天从来没给过她选择的权利,就像当初她恨不得那个人死,恨不得亲手杀了他。可是现在,她又不想看到这一切的发生。
她恨他,她该恨他的,她想问,这两年里,她无时不刻不想问,为什么,为什么要那么残忍的对她,对他们的孩子。
她想问他,这两年他可有后悔过。
今夜之后,洛殇想这些话,这一生,她可能都无法再开了口。
“圣上。”房门外宫女们的声音传入寝殿。
看着落在门上的黑影,洛殇抓紧了手下的被子,可她的脸仍旧冷若冰霜,不变一分一毫。
房门被人打开,他走进来,宫女们明白的退下,关好门窗。
冷暮飞看了眼床上的女人,没有直接走过去,而是顺着进来坐到了桌旁,他随意的倒了杯酒,一饮而尽,可他脸上却没写的半分愉悦。
这是他深爱的女人,曾经他费尽心机,用尽手段,卑鄙也好,无耻也罢,都没能等到今日。可如今他深爱的女人就在他眼前就在他的床上,他却没办法笑的出来。
他爱的女人为了别的男人,心甘情愿把自身交给他,他还要怎么骗自己。
冷暮飞坐在桌旁,一个人痛喝闷酒,直到眼前晕昏,他才扶着桌子起来,脚步沉重,身体摇晃着走过去。
手拽着头顶的粉色帷纱,渐渐松开,他顺着坐在洛殇的身边,大掌捏起她的下颚,发红的眼睛盯着她双眼,他喘着酒醉后的粗气,另只手横过女人头顶,从后抱住她的身体,如疾风劲雨般的亲吻。
他吻的粗暴急切,手掌始终捏着洛殇的下颚,没有停歇的一直索取,直到将她推倒在床榻,在她身上欺凌,如落雨般吻她的头发,她滑润白皙的脖胫,可洛殇始终没有拒绝,没有回应。
冷暮飞的鼻梁近贴她脸颊,他停下来,痴笑一声,大掌掰过女人的脸,看着她的眼睛。
没有回应,因为她的心不在这儿。没有拒绝,因为她心里一直在记挂着别人。
“你知道吗?”冷暮飞贴着她的脸,冰冷的肌肤。“看到你回来,我有多么高兴,可我又没办法笑的出来。”
他捋顺着她柔软的长发,哽咽着。“我没办法看到你这样为他。”
“洛殇,我想给你一切,你说你要什么,我都能给你。你以为我真的在乎这王位吗?”他嗤笑一声。“我不在乎,可我只能这样做,只有这样我才能赢了他得到你。”
冷暮飞的眼角竟也会含着无奈的晶莹,他抚摸着她的脸,说着这些无力的醉话。“可我得到了这样的你又能做什么。”
能做什么。
他的头骤然沉下,埋在她脖胫处,洛殇感觉一滴滚烫顺着自己的脸滑过肌肤。
“你问我为什么不能放下仇恨放过他,我问你,你能放下他吗?”他抬起头,凝视洛殇的眼睛,如此深沉的不像他自己。
“你能吗?”
“能吗?”
得不到女人的回答,他再次轻笑。
他伸手,手指慢慢的伸向女人的心口,在她心口处轻轻指点。“我想要你的人,更想要你的心。既然给不了我,你凭什么,凭什么求我放了他。”
冷暮飞收了手,从她身上起来,踉跄的扶着床站起。
淡漠的双眸含水,洛殇才明白他的话,她立即抓上男人的手腕,望着他。“我把自己都给了你,你还不肯放过他吗?”
冷暮飞皱紧眉头,他痴痴冷笑出声,一把甩开洛殇的手,高声吼道:“可你把心都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