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那个考生的哭泣声引起了连锁反应,只片刻,考场其他地方响起了低低的骚动。
科举对于这个时代的读书人来说就是一条金光大道,这座独木桥过去了,得了功名,就是人上人。可同童子试的前两场不同,这场院试的竞争激烈程度却要高上许多,别看区区一个秀才功名,不少人考了一辈子,都于这个名号无缘。
当年苏木在读《儒林外史》时,读到范进的几个朋友都四五十岁,考了几十年,还是个老童生时,还觉得不可思议。在他看来,一个秀才功名,也就是后世大学本科的程度,只要用心读书,要考上也不难。
等穿越到明朝,真实坐在考场中,他才发现以前的自己是多么的幼稚。确实,每两年保定府都会出一两百个秀才,可上面未必有你的名字。而你苏木,也未必是这个时空这个故事主角。
听到这阵骚动,几个衙役提着棍子凶神恶煞地冲过来,对着考棚里的书生就是一通乱捅,大骂:“闹闹闹,闹你个娘!”
“自己作不出题目,怪得了谁?别以为你读了几年书就想做官,咱们大明朝,你考不中就是个屁!”
“大明朝!”苏木一个激灵,面上豁然变色,忍不住叫起来:“对啊,现在是明朝,而那个冯桂芬是清朝人啊,清朝人啊!”
“抄清朝的文章,应该不算是作弊吧?”
这段记忆清晰起来。
没错,这个冯桂芬乃是清朝道光年间有名的思想家,散文家。号林一,江苏吴县人,曾师从林则徐,乃是洋务运动的先驱人物之一。进士出身,官至翰林院编修,江南制造局管事,妥妥的读书人出身。
而自己在先前抄下的这篇文章正是冯桂芬参加道光二十年会试时所作,考这篇文章,冯规芬拿了一甲第二名,也就是“榜眼”。
用榜眼的文章来对付区区一场保定府院,那不是杀鸡用牛刀吗?
中是必须的,不中那才是咄咄怪事。
“老天爷让我穿越到明朝来,并没有置之不理。”绝处逢生的感觉很跌宕,一刹间,苏木有种想哭的感觉,只不管不顾地叫着。
正在这个时候,一根棍子桶进来。
原来是一个衙役见苏木闹得实在不象话,决定给这个酸丁一点厉害瞧瞧。
苏木大吃一惊,慌忙跳到一边。
可因为脚下被椅子绊倒,一屁股坐到地上。
那衙役哈哈一笑:“疯子,疯子,马上就要交卷了,你闹什么?”
苏木也张开嘴笑着,提起右手,一拳拳砸在地上。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话来表达此刻的心情,半天才低低地吼了一声:“这次院试,头名案首的斯密达!”
正如刚才那个衙役所说,第一场的考试时间马上就要到了,再不能耽搁。
苏木按捺下激扬的心绪,走到桌前,也顾不得坐下,提起笔,一个字一个字地誊录着那篇文章。
春风得意马蹄疾,这一次同往常不一样,竟是出奇地快,先后也不过用了三十来分钟。
写完,提起来,朝墨迹淋漓的卷子吹了一口气。
苏木知道,自己这次考试算是彻底过关了。
他想得清楚,第一题自己做得勉强,可因为那篇文章以前作过,也经过韶先生的修改,得个中等应该不难。
至于最后一道试帖诗,也不过相当于附加题,只要格式和意思对了,也没那么多讲究。所以,对于即将开始的另外一场考试,苏木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考试,尤其是以文章决定成败的考试,只需有一个亮点就足够了。其他题目,你只要让人挑不出错即可。
单凭第二题,我苏木在一众考生中已然是光彩夺目,让人无法忽略了。
等到抄完,又因为先前考场喧哗,费去了一点时间,就到了收卷子的时间。
至此,本届保定院士的正场算是考完了。
最后一场加试的发题时间应该是晚上,明天一早交卷,然后大家就可以回家去了。
对面那个考生显然是作得不好,交了卷子之后,就躺在炕上,再不动弹一下,如同死去一般。
交完卷后,苏木朝放在考棚中的马桶撒了一泡尿,也没办法洗手,就从考篮里摸出两块烧饼啃了起来,这是他的晚饭。
饼子已经冷透,有些卡嗓子,但吃在嘴里却是异样的香甜。
苏木也不知道第二场什么时候开始,吃过饭后也没有像其他人那样躺在炕上睡觉。
实际上,他此刻还沉浸在侥幸过关的强烈兴奋之中,根本就没办法平静下来。
索性从考篮里拿出早已经准备好的小铜炉,点燃里里面的木炭,烧了一壶水,给自己泡了一杯茶当着犒劳。
茶香四溢,看着氤氲而上的热气,苏木又回忆起先前所抄的那篇文章的来历。
这一想,他突然抽了一口冷气,喃喃道:“原来这篇文章就收录在导师所编纂的那本《《明清八股文精选》里啊,这本书先后历时四年,作为先生的助手,这两本稿子从开始创作到现在,期间增删校对,历,一直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拖延下去。不但导师改稿改到崩溃,就连我也将这两本书背得滚瓜烂熟。”
苏木穿越到明朝之后,随着自己逐渐融入这个时代,对于现代社会的事情,也刻意地回避,以免勾起回忆,产生不必要的惆怅和郁闷。
到现在,他才突然发现,自己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现代世界,想着现代社会的亲人和朋友。
只是……永远也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