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木猜得没错,吴老先生的确有很严重的抑郁症。否则,当年他也不可能做了这么多年的老宅男。回京之后,死活要住在苏木的院子里,不肯和儿子呆在一起。
他这人喜静不喜动,心中存不着事。
一旦有事,在不解决之前,就会翻来覆去地想,将自己弄得精神崩溃。
自从翁知事走后,他一想到会试,就已经变得不正常了。后来,苏木骗他说提前知道考试题目,包他能中之后,老先生这才恢复过来。
心中想,如果自己女婿真的提前知道题目,这次春闱那是必中的。这可是天大机缘,若是错过了,也不知道还要等上多少年才能拿到进士功名。
而他,已经等得太久,足足有十年了。
人生,还有几个十年。
于是,整整一天,他就在想这个问题。
到了下午,实在忍耐不住,就在皇城城门口等者苏木,想从他口中得到准信。
但苏木却告诉他,这都是假的,不过是开玩笑而已。
说句实在话,吴老先生之所以鼓足勇气去问苏木这事,也是豁出去面子不要了。在以前,他在苏木这个女婿面前,一向以正人君子自居,这会却要去探问题,已经是大感羞愧。
问题是,面子丢了,能够拿到题目也就罢了。可苏木却说,一切不过是一场误会。
这叫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大感失落。
回到家之后,他突然又想:会不会是苏木已经知道题目了不肯给老夫?主要是老夫在他面前一向表现得正气凛然,苏木怕被老夫教训,不肯说实话。
苏木啊苏木,都是一家人了,你就透露一点又有何妨。科举可是关系到老夫一生的大事,这个时候还说什么圣人之言,书上的道理?
如果说这天下还有什么人能够拿到试题,大约也只有你了。
你和皇帝关系特殊,万岁想必是怕你落弟,这才悄悄将考题透露给你的。
哎,你就算将题目说给我,老夫欢喜还来不及,又如何肯教训你。
怪只怪,我以前太正经了,一致于错过了这么个大机缘。现在已经被苏木个拒绝,要想再问,又如何开得了口?
……
老先生越想越觉得难过,渐渐地就变得不正常起来。
看他出了问题,家里自然又是一通忙乱,又是掐人中,又是请郎中,折腾了好一气,却无论如何也不见好。
等到苏木过来,只见吴世奇已经彻底地变成了一个木头人,目光楞楞地落在脚上,老半天也不见转一下。
吴世奇院子里也没什么人,就两个丫鬟和吴小姐。
吴老二听说父亲不好,也赶了过来。
看到苏木,忙将两个丫鬟赶了出去,指着父亲,小声地问苏木:“姐夫,爹爹这究竟是怎么了?”
苏木:“老二,我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了,郎中怎么说?”
吴老二忧愁地摆了一下头:“郎中说就是迷了心窍,只能精养,情形好,过得几日就恢复过来。如果情形不好,也许……”
“也许什么?”苏木一惊,忙问。
正在这个时候,屏风后面传来吴小姐的哭声:“也许以后都醒不过来了。”
苏木忙安慰道:“吴小姐,老先生吉人自有天相,会好起来的。”
吴小姐还在哭:“子乔,你究竟跟父亲说什么了。听长随说,爹爹回家之前,特意在皇城城门口等你,又说了许多话。等他一回家之后,就变成这样了,口中还不住念叨着你的名字。”
苏木一窒,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才好。这事说到底,是自己的不对,不该用谎言骗老先生。可如果当时不假称提前知道试题,老先生也不用等到回家,在通政司里先就疯了
吴老二本是一个在街上长大的泼皮,立即喊:“姐姐你出来说话,姐夫又不是外人,你迟早是要嫁给他的。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还讲究什么男女授受不亲?还是早些出来商量个法子的好。”
“恩。”屏风后面,吴小姐应了一声,这才红着眼睛走了出来。
一福:“妾身见过苏相公。”
苏木见她一双眼睛都哭肿了,心中难受:“吴小姐,这事都怪苏木。”
吴老二一瞪眼:“姐夫,爹爹回家之前究竟跟你说了什么?”
苏木:“这个……不足为人道。”
老二一顿脚:“姐夫,都不是外人,又有什么不好说的。”
吴小姐也哭道:“子乔,爹爹都这样了,究竟是怎么了?”
苏木没办法,只得苦恼地低声道:“这事是我的不对,其实,老先生先前在通政司里就痴过一阵。”
就大约地将老先生为什么失了心窍,已经自己为了救他,骗他说提前知道考试题目一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吴小姐眼泪又落下来:“苦命的爹爹,他这十几年虽然成天躲在屋中不肯见人,可心中还存着要考进士的念头。只不过,不肯出去见人罢了。现在,他虽然在通政司做到正七品的朝廷命官,可妾身依稀听爹爹说过。他因为不是正经出身,经常被上司和同僚们耻笑,有点抬不起头来的样子。爹爹心头苦啊!”
吴老二插嘴:“爹爹也真是的,不就是一个进士的出身而已,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他现在也是官,有姐夫你在后面撑着,将来保不住要升上一升,又何必去参加春闱,多此一举。”
吴小姐:“老二你说什么呢,中进士可是爹爹的毕生愿望啊!”
被姐姐一声呵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