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政司本是清苦的衙门,除了几个老大,下面的经历和知事们更是浑身上下都刮不出一星油儿。加上这地方对于整个大明朝的朝局而言不过是一个摆设,也不会有人来送礼团拜。
上次冲虚送礼过来,那是本着礼多人不怪的言责。而且老道士对大明朝的官场体制也不太了解。一听到通政司这个名字,下意识地将其当成了内阁那样的实权结构。否则,也不可能给苏木结识他的机会。
往年间,穷知事们巴不得有衙门或者官员请他们出去吃酒,看能不能得些好处。今年大家都一条心要参加来年的春闱,也知道在这里干不久了,都没心思去想这些俗事,一心扑在书本上。
从大年初二开始,知事们都准时到了通政司,开始埋头苦读,图的就是这里的清净。而且,在学问上有不明了的地方,可以第一时间和同事切磋。
因此,整个过年期间,通政司的人都按时报到,按时下班,工作态度极其端正。
如果明朝政府有所谓的风纪纠察部门在大过年的到个衙门查访,通政司绝对会拿一个先进集体的锦旗。
满耳都是同僚们的哦咏之声,苏木倒有些喜欢这里的读书氛围。
以前觉得三月份的春闱还早,有的温习的时间。现在一旦将心沉下去,才发现日子过得飞快,一转眼大年就过去了。而他感觉,再这个半月之中,好象没学到什么东西。
正月十五之后,朝廷开始正常运转,手头事务一下子就忙起来。
国丧正式解除,还有两日就该是正德天子大婚、亲政的日子。
按照朝廷礼制,朝廷但凡遇到婚丧、登极、亲政、册立、征战等国家大事,都要告祭太庙,这次自然免不了。
各衙门,尤其是内阁和礼部更是忙得脚不粘地。
不过,这些同苏木,或者说与通政司也没任何关系。
当然,往来的文书数量却是往日的十倍。
知事们现在已经铁了心要扑到进士科上,对于政务也没有任何节操,直接叫书办处置就是。
苏木对于这种收收发发的事情根本就没有兴趣,离下一次邸报的发行还有些日子。再说正德正式亲政之后,他手头的差事已经算是彻底半完。邸报以后怎么办,同他也没有一文钱关系。
这个时候,他才忍不住轻轻感叹一声:真是一个简单的任务啊,除了上次被张永问话之外。
这一日,苏木因为有事跑了一趟礼部。等忙完,刚到衙门,就听人说,左通政华察觉一大早过来,将众人都痛骂了一顿,说是上一期的邸报出事了,连累着整个通政司都受到都察院言官们的弹劾。
华大人心中不爽,跑到吴世奇那边,正同他拍桌子骂娘呢!
作为这一期邸报的始作俑者,苏木自然关心,忍不住问同僚具体情形究竟如何?
话刚问出口,一向看苏木不爽的段炅冷笑着说风凉话:“吴大人弄的邸报满纸阿谀奉承之语,人品低劣到令人法指。当初本官就说过这么做乃是小人行径,这不糟糕了,这朝廷中小人虽然不少,可正人君子却还是绝大多数。路不平,旁人铲。”
说着话,段炅不住拿眼睛斜视苏木,意思是苏木你是吴世奇的同党,自然也是小人。
翁知事是个老好人,忙拉住苏木,示意他忍耐,又飞快地将这件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原来,那一期的邸报发行之后,第一时间传到内阁手头之后。首先谢迁谢阁老就按捺不住,跑去找慈圣皇太后和皇帝顶牛,最后吃了张太后不软不硬的一记,闷闷地回到了内阁。准备连同刘健和李东阳两个阁臣继续上谏。
刘首辅一看府邸报,大怒,就拍案而起,说,邸报办成这样,满篇都是吹牛拍马阿附之言,还有什么意义,断不能忍。
“不过,李大学士却让两为阁老忍耐,反道,其实,府邸报这么办,对内阁的政令通达却是有好处的,且静观其变好了。”翁知事说:“本官也是前几日听一个在翰林院任职的同窗说起,这才知晓这桩秘闻的。”
黄知事赞了一声:“翁大人耳目真是灵通,还请继续说下去。”
听到有小道消息,其他几个知事都围了过来,一脸的兴奋。
只段炅不屑地坐在一边,但苏木还是发现这厮却也竖起了耳朵。
牛知事也跟着说:“对对对,翁大人你继续说,说说咱们弄的邸报为什么对内阁有好处?”
翁知事见大家来了精神,也是得意,提起精神:“这事得先从言官们说起。对于这期邸报,其实,御使台反应最为强烈。而相爷们同言官,却不是太合拍。”
原来,在看到邸报之后,刚开始还感叹:天下升平、皇帝圣明、太后吉祥,真乃盛世也!
可读到最后,却炸了窝。
就有御使弹劾:通政司上下大小官员窃据中枢,阻塞言路,蒙蔽天下。所办邸报只听歌功颂德,却无半点世情民意。若陛下、太后和只听得进好话,上有所好,下必效之。长此以往,阿谀小人得势,国家必将变成另外一种模样。
所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国有铮臣如何如何,家有什么又如何如何?
最后,上升到生死存亡的高度,请朝廷将通政司的通政司、左右通政都统统罢免,以正人心士气云云。
反正一句话,不治罪通政司的相关领导,不整改邸报的办报方式,国将不国了。
黄知事:“这些言官还真能上纲上线啊!”
翁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