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正德一年恩科报名正式开始。
其实,早在一个月之前,各地的贡生们都已经来到京城,加上往年滞留北京的往届考生,总算达到惊人的上万。如今,整个京畿地区满街都是高冠大袍的书生,像极了后世的大学城。
吴老先生说会试的难度比起乡试要小些,这一点苏木不敢苟同。
这话说的是往年,今次的情形有点特殊。弘治十六年应该皇帝大行,本应该在今年三月举行的会试被取消了,顺延到来年。
而明年三月的会试又是恩科,一旦中了进士,就是正德朝的第一届天子门生,将来在官场上也要顺利得多。所以,几乎整个天下的举人们都在摩拳擦掌,想来个一举成名天下知。
今天是十五,正好是朝官休沐的日子,大臣们也不用上朝。
但今天的午门却比往常还挤,满眼都是前来报名的士子。
按照科举制度,各省的贡生来京之后,得先去礼部报到,领取凭证。
看眼前的情形,至少有上千人,这样的情形估计要秩序好几日才能好些。
在人群中挤了半天,苏木才朝前走了不到十米。帽子歪了,大冬天的,身上却出了一层热汗。
他心中暗暗叫苦:早知道今天就不来凑这个热闹的,迟上几日报名也是无妨。而且,通政司就在皇城中,礼部那边也熟,随时都可以过去的。
但既然来了,又被裹在人群当中,就算想走,也脱不了身。
人群像潮头一样,一**将苏木朝前推去,越是靠近城门,越是显得拥挤。
苏木身体健壮,还好些,人群中那些头发都斑白了的老举人们,早被挤得面如土色了。
见形势实在太论,守门的锦衣侍卫可管不了外面的都是举人老爷,提起棍子就使劲朝前捅去,直捅得前面惨叫连连。
可相比起千万考生,区区十来个侍卫算得了什么?
眼见着场面就要失控,一个锦衣卫百户军官大喝一声:“尔等也是读圣贤书的,怎么猴急成这样?从现在开始,到报名结束还有半月,迟一日早一日又如何?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皇城禁地,宫阙大内。真若闯了祸,直接拿下革除功名!”
这个军官看起来面生,苏木也不认识。
他这一声如同霹雳一般,外面总算安静了些。
可只片刻,就有人喊:“贼子可恶,厂卫猖狂,难不成咱们还怕了你不成?”
“不怕,咱们不怕!”
一时间,场面更乱。
听到书生们的喝骂,那个锦衣卫军官一窒,就被人撞开了。
值守的锦衣卫们也顷刻被人浪所吞噬。
苏木心中正在后面今天来这里,突然间,又有一层人浪涌来,一个满面血红的中年举人大叫:“子乔救啊,救我!”
苏木定睛看去,却是翁知事。
这家伙也年纪毕竟大了些,又是个四体不勤的书生,常年的办公室生涯已经让他的体能变得惨不忍睹,这一挤,顿时招架不住。
苏木忙冲过去,全身用力,将身边的书生们挤开,这才将翁知事护在身边。
笑道:“老翁,我的翁大人,想不到今天这么挤。早知道,咱们就约个地方汇合,一道走也强似一人。”
“谁说不是呢!”天还黑着,灯光中,翁知事的帽子不知道掉什么地方去了,脑袋上全是腾腾白气:“子乔,我刚才险些被踩死了,幸好有你,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
话音中带着哭腔。
苏木倒被他夸张的语气吓了一跳:什么救命之恩,至于吗?
“老翁你放心,随我一道进去就是了,没人能伤得了你的。”苏木安慰了他一句,有是一用力,在身周拱出一小片空隙。
翁知事感觉身边一松可,大大地透了一口气,面上的血红消退下去。
感激了几声,又感叹:“子乔你的身子真是壮实啊,在读书人可不少见,偏偏你又是有名的诗词大家,这一点才真正叫人意外。”
“其实,苏某以前也瘦的。”
又走了几步,也不知道过了多上时间,眼前全是黑压压的人头,在黎明的黑色中叫人头昏眼花。一时间,竟让人不辨东西南北。
嘈杂声中,突然有人喊:“子乔,是你吗,真的是你吗,救我,救我!”
“谁啊?”苏木提高声气问。
“是我,是我,我是关万年啊,我要死了,我要死了!”说着,那人竟高声大哭起来。
“啊,是关知事!”翁知事大叫一声:“他身子不好,子乔,快救人!”
苏木看了看四周,也没看到人,又高声问:“关知事,你在什么地方啊?”
“我也不知道,救命,救命!”
“你周围有什么明显的标记吗?”
“我好象在华表边上,就是不知道那座。”
“等着,我大概知道了,放心好了!”苏木发出一声喊,和翁知事一道奋力朝声音的方向挤去,不片刻就看到一脸灰白的关知事和黄知事。
二人被苏木护着,松了一口气,一副大劫生还的样子,连声道:“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两个人的双腿都以肉眼可见的幅度剧烈颤抖着。
翁知事瞪大眼睛:“你们……你们两人不是说不参加会试吗,怎么过来报名了?”
两人一脸的羞愧,良久也说不出话来。
翁知事一脸不悦:“你们二人口不对心,小人一个。君子坦荡荡,某大为不齿!”
苏木:“老翁,行了,别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