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炅这人做人做事一向都小心谨慎,只不过,一看到吴世奇和苏木,心中就有一种说不出发烦躁和鄙夷,他也不知道这种情绪由何而来。
出了皇城之后,就站在旁边静静地等着。等到同事们抢了轿子各自离去之后,好不容易才截了一辆车。
赶车的车把势:“大人这是要去哪里?”
“朝前走,到时候自然告诉你。”
车把势不敢多问,只得赶着车朝前慢慢行去。
而段炅则一脸阴沉地坐在那里,手指还是在不受控制地在车壁上画去,写着一个又一个文字。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他娘的,停车!”段炅一咬牙,恶狠狠地喝了一声,从车上跳下去,扔过去一串钱,就钻进街边的一个杂货铺子,买了一大堆山货。
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身上已经没有一文车钱。
可这个时候,却也顾不得那许多。
就那么抱着包袱,大步朝前走去。
天已经渐渐暗淡下去,到处都点了灯,昏黄的光线中,飘飞的大雪在光影中闪闪发亮,竟有种说不出的美。
风一阵紧似一阵,冷到入骨,可段炅心中却是一阵火热,骨子里如同发了高烧,心血都快沸腾了。
就这样,也不知道走了多少时间,前方出现了一座高大的院落,大门口上挂着两个红彤彤的灯笼,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焦字。
看已经到了地头,一口气泻了,段炅只觉得四肢百骸无一不软。
刚才因为走得路太长,脚上和身上都出了汗,被冷风一吹,竟落得如堕冰窖。
他颤抖着走上前去,早有一个门房迎了出来,看到一身狼狈的段炅,吃惊地张大嘴:“是段大人,这么晚了,你怎么弄成这样?”
段炅声音发颤:“没坐到车……焦侍郎在否,烦请先生去通报一声。”
说着就将手头的礼物和片子递过去。
门房叹息一声:“段大人,你也不是不知道大老爷的脾气,他对你是有成见的,只怕未必肯见你。”
段炅狠狠地看着门房,目光油油发绿:“烦请通报一声。”
不知道怎么的,门房却有些惧了:“段大人……哎,说起来大家都不是外人,我去试试吧。”
说着,就接过东西匆匆地跑了进去。
也没过多久,门房摇着头出来,将礼盒退给段炅,叹息道:“回去吧,大老爷已经睡了,不见客。”
段炅提高了声音,“请你再去通报一声,就给老大人带一句话。就说:段炅以前不成器,遇到事就知道怨天尤人,叫大家都失望了。如今却明白了一个道理,人救不如自救,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好一个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我总算听到你这句话了。”一个响亮的声音传来。
门房和段炅同时回头看去,就看到大门里站着一个大约五十出头的老人在风雪中将身体挺得笔直。
他相貌普通,长得极瘦,如同一根临风的标杆:“段炅,人可以穷,但不能没志气。当初你来京城的时候,写信给老夫,让我给你谋个官职。说句实在话,老夫很是失望。你也不去看看,这朝中选官的究竟是什么人。大多是科举无望的废物,你厕身其中,反让人以为你贪暮权势,放弃科举正途,叫人看轻了一头。”
此人正是新任的吏部右侍郎焦芳。
焦芳乃是天顺八年的进士,说起来,和段炅的父亲乃是同年。
同段知事父亲坎坷的宦途不同,焦方在官场上一直走得很顺。从翰林院出来之后,就做了霍州知府,擢四川提学副使,调湖广。不久,又迁南京右通政。前几日刚从南京右通政的任上调回北京任职。从一个闲官,一跃成为朝廷新贵。
段炅来北京之后,衣食无着,还是走了焦芳的门子,才进了通政司做知事。
段炅才学文章都是了得,依他的水准,中个进士还是很有把握的。现在却有去做正八品的选官,叫一直看重他的焦芳非常失望,以为他是放弃了春闱,自甘堕落,想直接进入官场。所以,对这个同窗的儿子,一直爱理不理。
不过,段炅深夜来访,焦芳心中还是有些牵挂,还是走到大门口来,恰好听到他那句话,不觉大为欣慰,这才让段炅进了院子。
“老大人,下官知道错了。”
“知道错,还不迟,进来吧!”老人一挥衣袖,转身就走。
段炅急忙跟了上去。
书屋里的地龙烧得热,段炅一进屋,头上脸上,身上的雪都化了,湿漉漉很不舒服。
喝了几口热茶,才缓过神来。
焦芳:“段炅你大半夜到老夫这里来,究竟是什么事?”
段炅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老大人,来年三月就是春闱之期,晚生想试一试。但最近几月一直为养家糊口,却没有认真备考,对于进士科,也只有六成把握。老大人是晚生的前辈,又是翰林院出身,段炅想过来请教请教。”
说着就站起身来,一揖到地。
“好好好,你总算想着要上进了,故人若是泉下有知,定然会十分欢喜。六成把握,不错,不错,已经很不错了。”焦芳欣喜地将他扶起:“且坐下说话。说起来,前一阵子,老夫在南京的时候,接到你的信,说是要想在京城谋个职,以为你不愿意在依正途出身,心中颇为不悦。本不打算理睬你的,不过,看在故人的面子上,还是给通政司的华大人和吏部的几个大人去了封信,让他们关照。既然你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