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木这次入幕,执掌转运使官署,说穿了就是吴大人的二秘。
按道理,同知厅和副使官署有责任协助他的工作。可是,鉴于自己所冒名顶替的这个梅富贵的极坏名声,苏木并不幻想这些出身沧州豪门望族的书生们同自己一条心。
况且,还有顾润这个情敌在。
顾润如今正在转运使官署做书办,在其中自然会起到很坏的影响。
接下来两天,苏木就发现,整个盐司衙的人对自己都没有任何好感。有了事,都第一时间交给顾润处置,连知会知一声都是欠奉。
这事,苏木也早有心理准备。
对于他和吴老先生态度,衙门里的老人自然是敬而远之。毕竟,因为他和吴老先生,盐司的贪墨大案被揭了个底朝天,超过一百个人都逮捕下狱,解送京城候审。等到案件审问完毕,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头落地。
这么多人受到牵连,一百多人中门生故旧、挚友血亲不知道多少,牵蔓动叶。可以想象,这盐司衙门中,不知道有多少人恨苏木和吴世奇入骨,自然不可能配合他们的工作。
至于新进衙门的书办和幕僚们,又鄙视梅富贵为人,多说一句话都觉得是脏了嘴巴。
就这样,苏木无形中被所有人都孤立了。
苏木却不在意,他这次进盐司主要有两个任务。其实,说穿了也就是一个任务:筹款。
为朝廷和正德皇帝筹集赈济水灾的款子,为太康公主筹集嫁妆。
两项任务加一起,四百万两。
必须在半年之中完成。
当然,如今最要紧的是先将这个月的三十万两给凑够了,否则朝廷那边须不好交代。况且,真定灾民还等着这笔银子救命呢!
无论吴举人对他苏木有种怎么样的盲目的信心,还是苏木有这个自信,眼前要解决这个难题还谈不上。
正如他以前所经过的数次难题时那样,首先需要的就是资料。
在没有彻底将长芦盐云使司的运作规律弄清楚之前,苏木也谈不上能拿出一个切实可行的主意出来。
所以,一旦进入转运使官署,苏木首先就将历年的往来文书档案、往来帐目都调了出来,准备花时间浏览一遍。
长芦盐运使司的规模巨大,所产盐占全国四分之一左右。明朝每年太仓入项不过三百万两,总的赋税收入也就一千万两出头。
但据历史记载,清朝乾隆二十三年,盐政查帐时,却发现各级盐司官僚克扣、提留的盐引银子就达到一千万两。可见,官盐之利之大,在国家赋税中所占的重要比例。
也因为往来数据和文牍浩繁,这些文件调过来之后,竟放了半间屋子。
作为苏木的同僚,顾三公子负责送档。
看到这么多文件,三公子一脸的讥讽。在他看来,梅富贵不过是一个粗鄙武人,又怎么看得懂这写文档,最后还不要求到自己头上来,到时候,自然免不得羞辱他一番。
大约是也抱着同样的心思,盐司衙门里的书办和幕僚、官员们也都同苏木保持距离,袖手旁观,都想等着看苏木出丑。
却不想,苏木一拿起文档,就一目十行地读起来。看架势,竟如同一个积年老吏。
刚开始的时候,众人心中还都咯噔一声。
但见到苏木每本文档都看得极快,只晃上几眼就扔到一边。
心中都是冷笑:装模作样而已,这厮就是个粗坯,根本就看不懂,也就是强撑做做做样子,不肯失了面子而已。等到最后,还不求到我们头上来。
于是,抱着这个心思,其他两个官署的书办和师爷们索性连自己手头的活儿也不做了,遇到事,就直接转到苏木这里来。
渐渐地,官署里的文书不但没有变少,反越积越多。
再看苏木那张本泛着健康红润的脸,经过几日几夜不眠不休地阅读之后开始显得苍白,顾润等人心头更是一阵痛快。
为了继续给苏木制造麻烦,这十几个书办更是不停地过来催促:“梅师爷,黄骅盐场那边的盐丁这个月所用的钱粮数字得尽快合计出来发放下去,否则,只怕要激起民变。”
“梅师爷,天津卫盐场那边缺少工具。”
“梅师爷,辽东盐场那件官民争地的案子如何处置,还得请吴大人尽快拿出章程。”
凡此种种,大大小小,甚至连盐场官吏两口子打架的事情都报上来让苏木所执掌的转运使官署处置。
看到堆积如山的公务,苏木揉了一把脸,心中冷笑:“这个下马威好生了得,想不到连个小小的顾润都敢给我下绊子,还真小瞧我苏某人了。”
“罢,吴老先生是指望不上了,这次就让我来一显身手吧!”
吴老先生自从三日前槽牙发炎之后,一直就没好过,半边脸肿成了馒头,还有点发烧,整天就躲在后衙门,将苦涩的药水一碗接一碗地往嘴里倒。
吃完药,除了叹息就只是看书,对于世事一概不问,仿佛在逃避着什么,又恢复起当初在北京时的老宅男本色。
他一个老儒生,圣人之言背得精熟。可盐司都是经济事务,孔夫子也没交过学生该怎么做生意,每月三十万两的款子让老先生崩溃了。
实际上,苏木也不指望他能帮上什么忙,老先生不来捣乱就算是好的了。
最后要解决问题还得靠自己。
一连看了三日文挡,苏木对长芦盐运使司该如何运作,心中已经有了一个清晰的概念。
明朝的盐政总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