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在衙役们的心目中,孟大人都是一个铁面无私,从来不会给人好脸色的人。
毕竟,人家地位极高,又是天子近臣,即便是内阁的阁老们见了他也是客客气气的。
可今天却对一个不知道来历的少年,和一个小小的秀才如此客气,却是奇了。
其实,刚才只瞬间孟大人就想得明白,看样子这事已经惊动了天子,皇帝这才派太子过来处置。只不过,太子年纪还小,还没到观政或者监国的年纪,若是传了出去,只怕要被言官上柬言。
因此,太子这才化了便装,随锦衣卫们一道过来主持大局。
至于胡顺说太子是他手下,苏木是他的师爷,不过是伪造一个身份掩人耳目而已。
可见,天子对这事很是看重。
弘治朝对信任文官,读书人的地位非常高。马上就是科举考试,如果他们这么一闹,事情就麻烦了。
一个处置不好,他孟大人一世清名将毁于一但。可若是处理好了,简在帝心,将来去南京任大理寺卿养老的事情自然好说。
只一瞬间,孟洋就将其中的关节想得明白,心中大觉振奋。
就朝前走了一步,一把将胡顺扶起来,温和地说:“胡百户为国不惜身,干冒矢石冲进府衙,本官也深为佩服,都起来,来人,看座。”
胡百户没想到前一刻孟大人还是一张臭脸,喊打喊杀,一转眼就如此和蔼,变脸也不至于这么快吧。
可被这样的贵人扶住,胡百户还是觉得身子都轻了一分,身子颤起来,语含哽咽:“大老爷说哪里话,这是小人应尽的职责。在老爷面前,哪里有小人坐的份儿。”
按理,胡百户推辞不坐,孟大人应该再温和地劝上几句的。
可是,出乎他的意料,孟洋也不再理睬胡顺,就坐回主座位,同太子说起话来:“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态度异常恭敬。
朱厚照被他看着,心中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不过,他本就是胆大包天的人,也不害怕,笑道:“孟大人,你叫我朱寿就是了。”
一边说话,腿一边呆儿郎当抖着。
“恩,朱公子。”孟洋自然知道这个储君的性子,也不说破:“这事朱公子打算怎么解决,可有个章程?”
他对朱厚照如此客气,倒让旁边的苏木有些疑惑:这朱寿不过是一个普通宗室子弟,虽然身份特殊,可也就是个混吃等死的米虫,顺天府尹没必要对他如此恭敬,倒是奇了。
不过,苏木一看到旁边一脸谄媚、畏惧、惊恐神情的胡顺,心中却有些替他难过。
想当初在保定的时候,胡百户是何等的霸气,何等的威风,又是何等的体面,可一进了京城,处处受制,身上已经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英雄气概。
这封建社会的官本位制,是何等的可怕。
官大一级压死人,就算你是个好汉,遇到上司,也得蜷着。
“我苏木,将来也要当孟大人这样的上位者才算是不枉这一世人生。”这么想着,又见胡顺如此可怜,苏木同情之余,对他的那一腔恼怒,却突然消失了。
朱厚照又是一副现代人的派头,一耸肩膀,摊手:“不关我事,这是锦衣卫和顺天府的职责。你问别人吧,本公子就是个看客。”
孟洋心中却是一动,暗赞了一声:储君年事日长,却是沉稳了。
听人提起自己,胡百户忙朝前跨出一步,一拱手,正要回话。
孟大人却是不理睬,又问苏木:“苏公子你怎么看?”
倒让胡顺尴尬得不得了,愣愣地站在那里。
孟洋刚才已经看得明白,以太子对苏木的亲热态度可以看出,此人必定不凡,也不知道是何方名士。
看苏木有功名在身,这次来京定然是来参加乡试的,能够与太子走到一起,将来中个进士肯定没有问题,未必不是未来政坛上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可以这么认为,今天这事,表面上看来是太子亲自主持,实际上所有的主意和命令都出自这个苏木手上。
苏木今天既然来到这里,就是有心要帮胡顺一把,帮胡顺就是帮胡小姐。看眼前的情形,顺天府尹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此事,他也顾不得其他,就道:“孟大人,我手头资料有限。事起仓促,来的时候也只知道这个顺天府要建禄米仓库,需要拆迁上百户百姓的房屋,而林文六狮子大张口。具体是什么情形,还请孟大人再说说。”
“好,本府就将这事同朱公子和苏相公说一说。”孟洋点了点头,将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苏木听问,总算是明白了。
正如先前胡进学说的一样,朝廷要建禄米仓,得搬迁上百户百户。这事本来也简单,不过是派人计量百姓的房屋面积,按照市价赔偿就是。古代的北京城的房价还不像后世那样贵得离谱,据史料记载,万历元年,徽州休宁县居民吴长富卖房,占地半分的小宅院,只要纹银二两。这是在小县城,如果是京城,价格最多翻十倍顶天,也就是说,一个小宅院,也就三四十两的样子。
几十两银子一套房,这房款并不难挣,万历年间,北京劳务市场上,普通民工忙活一天,能挣纹银五分,如果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有活儿干,能挣十八两银子,不吃不喝的话,两年工钱就能买一套四合院。
弘治皇帝为人宽厚,这次拆迁,特意吩咐下来,让在原有的基础上再加两成。不但如此,百姓在拆迁之后,另外每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