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夫人没什么大碍,那就先处理家事吧。”韩道寅虽然今儿被气的不轻,却还是知道分寸的,韩綪闹起来不管怎么说也都是内宅事,他随意插手不好,而且也会伤了方氏的威信。
方氏到了嗓子眼的一口血被咽了回去,扶着杨婆子的手又坐了回去。
“今儿这事到底是为了什么?綪姐儿,你一直都乖巧听话。莫不是听了那个丫鬟、婆子的撺掇才闹出这么一出?”三两息之间方氏已经想好怎么开口。她跟韩道寅多少也做了八九年夫妻,还是知道韩道寅性子的,他会给作为当家夫人的她足够的尊重,那么当然也会维护她的尊荣。今天的事可以说是让她的颜面扫地,不管怎么说让先夫人留下的女儿带着一群下人把当家夫人堵在花厅,还冷嘲热讽的把客人赶走,这不止是打了她的脸,更是说明她御下不严。韩道寅即使会生她的气。但也不会当着众人的面扫她的面子,所以最好还是找一个台阶大家下。韩管事不拖泥带水的把连翘堵嘴拖走也是为了避免事态进一步扩大,这一方面也是反映了韩道寅对于这件事的态度,方氏相信她的选择没错。而这么有暗示性的话说出来,韩綪要是真的聪明了自然会顺着她的话来,到时候牺牲的就是一两个下人,当然首当其冲的应该就是春夏秋冬四个丫鬟了。如果韩綪没有顺着这个台阶下,那么还是之前那个懦弱无能的嫡长女,一点儿威胁都没有。
韩道寅一听这个说法,想着这些年韩綪的性子。顿时坐直了身子,目光在春归、秋夕、冬玉三个丫鬟身上掠过。
“母亲不会到了这个时候还天真的以为对你还有你狗腿子对我的磋磨我会忍气吞声吧。”韩綪一句话里转了好几个弯,关系也有些混乱,不过韩道寅却是听的明白,目光一转就看向杨婆子,杨婆子顿时吓住,惊慌的跪在地上就喊冤枉。
“冤不冤的看看这些再说。”韩綪从秋夕手上接过一堆纸随手扔到杨婆子身上,好几张从她眼前飘过,她使劲看过去就见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但她却一个字都看不清。顿时冷汗直冒。
有几张纸飘到韩道寅脚边,他弯腰捡起一张,上面清清楚楚的记得哪一年哪一月哪一日谁谁做过什么,大多数都是下人偷懒耍滑。背后说主子是非。而出现最多的是杨婆子跟针线房、厨房的三个管事,每件事都记得清清楚楚,如果说厨房、针线房只是怠慢主子的话,那杨婆子的罪行简直就是天理难容。她竟然暗示下人慢待若水院,还将若水院的丫鬟婆子调走从中收取银子。
韩道寅握纸的手收紧,青筋直突。
方氏闭了闭眼。知道今儿杨婆子是保不住了,再睁开眼她就满眼痛心的看向杨婆子,“惠英,我这么信任你才让你管着院子里的事,我可一再告诉你大小姐性子软绵,你要多多照应着,你竟然,你竟然……你太让我痛心了!”说着竟然扭过脸去。
她这是……被舍弃了!杨婆子失魂落魄的瘫坐在地上,很快却又清醒过来,她这会儿被舍弃,那也是为了保住夫人、保住她的家人,只要他们还在,她就还能光荣的回来,于是连连磕头认罪:“夫人,都是奴婢的错,都怪奴婢猪油蒙了心。”
“奴婢猪油蒙了心才会这样。夫人这样好的人去了哪家不是正头娘子,偏偏嫁来了韩家是个续弦,虽说也是夫人可总归是矮了那么一截,每次回娘家都被几位姑奶奶挤兑着,奴婢就为夫人委屈。就想着要是没了大小姐,再过两年别人就会忘了这事,夫人也能过的更好。奴婢一时想岔了才会做错事,都是奴婢犯浑,奴婢该死!”
杨婆子一巴掌接一巴掌的抽自己,可惜整个花厅没有一人可怜她。
“照你这么说,还真是不管母亲的事了。”韩綪轻轻说道,杨婆子听了这话停了巴掌,谁知心里的窃喜还没喜起来,韩綪又道:“就是可怜了母亲了,都说妻凭夫容,母亲在娘家比不过姐姐妹妹,那也是我爹没本事,我这个做女儿的只好代替爹爹对你说句对不起。不过这么一说我这几年吃的苦受的罪也算不得什么了,毕竟再过几年我就能出嫁了,母亲吃的苦要比我长很久呢,毕竟嫁人是一辈子的事,就是死后母亲也只能入我韩家祖坟,想必母亲夜里睡觉都不踏实的吧。”
韩綪今天古怪,说的话句句狠毒,句句诛心,可偏偏她就是逮着了漏子每次说都让人不止如何反驳。
方氏的脸气的白了青,青了黑,手里捏的帕子都快被揉碎了。
杨婆子更是面色发白,再不敢辩驳一句,只不停磕头告罪。
韩道寅被气的头疼,只当头一回认识这个被他忽略的长女,在她娘亲死了以后头一次认真的打量起她来。
神似前妻的面庞上更加瘦小,头上松松挽了个髻,什么首饰都没有,身上穿的更是清淡,黛青色的裙子洗的有些褪色,袖口好似被缝补过,一个花草的图案填补上在面挡住了补丁,不过缝补人的手艺不怎么好,花草绣的歪歪扭扭。再仔细辨认,跟刚刚撞到他的那丫鬟身上穿的衣服的绣工差不多。这样一个素淡的小姑娘,如果忽略她嘴角一直没有消下去的讥笑的话,应该是一个恬静淡雅的人,跟她娘有些相似。
“好了,夫人有些不适还是先去看大夫吧。”韩道寅隐隐觉得留下方氏来处理这些事情是个错误,这才一盏茶的功夫杨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