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的冬季总是给人很萧条的感觉,树干全都是光秃秃的,街道上连一片落叶都没有,天空多半也是灰色的。
李尔的书房开着窗,冷风从外头猛灌进来,吹得人的脑子都清醒了不少。
烟头快要燃尽,都烫到手了李尔才后知后觉地弹掉。那灰白色的烟灰很快就被风吹散,再也找不到半点踪迹。
也许人死了以后也如此,灵魂不过是一缕轻烟,就像来时那般的匆匆。
往后,会有谁记得,这世界上曾经有过一个叫“李尔”的人?他无亲无故,只怕是死后连个去墓地探望的人都不会有吧?
这些天来李尔几乎都没有睡,他就那样安静地窝在椅子里,佣人送进来的饭菜也没有动过,每次都原封不动地拿走,又送新的进来。
唯一能让人感觉到他生命迹象的,就是杯子里的水。不吃可以,但不喝水是不可能的。
脑子里就像放电影似的,将自己的前半生都重播了一遍,回顾自己曾做过的一切,李尔倒也觉得,还真算得上轰轰烈烈。
他当过兵,上过战场击退敌人,涉足商海后又一路顺风顺水,收获也不小。
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走偏了,选择了一条不归路,李尔自己也记不清了。
当全世界都来指责他的丧心病狂时,他已经不可能再回头,只有倔强地再走下去。
萧子晴曾经问过他,做的事情是不是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李尔当时很硬气地回复:他绝对不会后悔。
但像现在这样独处的时候,李尔总会感觉到孤独和彷徨。
也许在外人看来,他得到的很多,名利双收,还有数不尽的财富。虽然至今未婚,但他想要的女人,勾勾手指还不是有大把人会倒贴过来么?
不过女人之于李尔来说,就是个发泄生理需求的工具,除此以外,不值得他花费多一份心思。
至今为止能让他放在心上的,除了夏洛特,就只有萧子晴。
在接到萧子晴的那个电话后,李尔的心情就无法平静了。他对生存下去的确还有强烈的渴望,他也不想在这样的花样年华就告别人世。
可他对自己的病情,包括对萧子晴的反应却是很微妙的。
到了这个时候,他不可能不怕死,他也知道萧子晴若是没有很大的把握,绝不会主动提出要为他做手术。
李尔的自尊心让他不愿意接受萧子晴的帮助。
性格要强的男人多半都不会在自己的女人面前示弱,或是留下他哪里哪里不行的印象。
无论什么事,都能独当一面,把一切都扛在肩上,不能表现出软弱的一面。
如今居然要萧子晴来救他,而且萧子晴还是他最痛恨的人的太太,李尔怎么可能坦然面对?
就是这么两个死结,让他纠结了好些天,迟迟没有给萧子晴回复。
尽管做尽了坏事,李尔还是有那么一点仅存的良知,不想让自己在意的女人难过。
虽说萧子晴对封奕然死心塌地,她的记忆也早已完全恢复了,但如果李尔的病没能治好,死在了手术台上,萧子晴一定会很难过。 [
当然,她难过纯粹是因为一条生命的逝去,而不是单纯为了李尔这个人。
仅仅是这样的理由,也让李尔犹豫了,退缩了。
“老大,你都好几天没吃东西了,这样下去怎么行?就算你不打算接受手术治疗,好歹也要坚持吃药进食吧?你这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吗?”
慢性自杀也不过如此吧?
李尔知道,萧子晴提出要为他做手术,除了顺带的那个条件外,还有对李尔的些许歉疚。
不管李尔的本质如何,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他对萧子晴和璃璃母女俩倒是真真的好……哪怕当初是用了极其不光彩的手段把她们骗来的。
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李尔苦笑道:“你说,如果我接受了手术,那她是不是从此以后就和我划清界限了?”
再也不拖不欠,不存在谁欠了谁的说法,萧子晴也不必再觉得对李尔不好就是“恩将仇报”。
手下站在原地,不敢吱声,只是一直低着头。
他很清楚,李尔其实并不是在问他,而是自言自语。李尔对萧子晴如何,所有的下人们都有目共睹。
且不论他是如何骗了萧子晴三年,光是看李尔对萧子晴母女俩的态度,还有无微不至的体贴,就足以将他们之间的恩怨抹平。
男人嘛,总有些强硬的手段,也许在别人看来不太正当,却也是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又有什么不对?
李尔挥了挥手,示意手下先出去,“饭菜先放着吧,我等会儿就吃,手术前必须将身体的状态调整好。”
他总不能饿得只剩下最后一口气,才躺到手术台上吧?
手下听到这句话,惊得立马抬起头来,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否则怎么会见到他们的老大如此配合?
“让她放下一切,总比让她恨我的好。”李尔幽幽地说。
他不接受手术,除了放弃自己的生命外,还等同于变相拒绝了萧子晴的条件,表示他不肯收手。
如果真是这样,萧子晴恐怕会恨死了他,把他当做仇敌来看吧?
呵呵,如今已经十恶不赦了,再差又能差到哪里去?
深吸一口气,李尔打开电脑,直接登录邮箱,在萧子晴发来的邮件上琢磨了好久,才一个一个字母地慢慢敲打着回复。
写了几个字又删掉,重新写一遍,又觉得不够好,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