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大多数时候和您在一起还是很有意思的……”诺拉尽量委婉地说。
福尔摩斯虚弱地低咳一声。
“我的意思是,和您在一起,一直都很有趣。”诺拉马上改口。
福尔摩斯垂下眼睛,“那么您喜欢读这本庸俗的”
其实它还是很有趣的……诺拉腹诽。她脸上露出一个笑容,“当然……不了,这种有理想的富家子弟和有志气的穷人家女子之间荡气回肠你来我往的爱情故事,肯定没什么好看的。”
福尔摩斯眉角一抽,“我记得……霍克先生现在仍然是一个有钱的单身汉?”
诺拉不明所以,“啊是的……有什么问题吗?”
“他是什么时候将这本书送给您的?”福尔摩斯问。
“大概是……半个月前。”
福尔摩斯从这简短的回答里听出了另一层意思,“半个月前?我在一丝不苟地寻找男爵留下的线索那时候?”
诺拉一听这话,立刻就将书收了起来,双手放在膝盖上,一本正经地开口,“他只是来询问小威廉的下落,当然了……不论是得到关于小威廉的线索还是其他什么,他都是失望而归。”
福尔摩斯满意地点点头,“毫无疑问。”
她心里感到好笑又高兴——这个平日里都过于理智镇定的男人,只有在生病了变得虚弱的时候,才会流露出如此真实毫不掩饰的情绪,那让他看起来变得很可爱,而且富有人情味。
在此后长长的一段路上,诺拉嘴角的微笑一直都不曾消散过。
他们在萨里郡租了一幢小屋,屋主是一对丧子的克里特老夫妇,待人亲切。谈妥了价钱之后他们就住了进来。福尔摩斯住在朝阳的那间房,她认为他比其他任何时刻都需要阳光,而她就住在隔壁那间房。奔波的路途令福尔摩斯感到了疲惫,他几乎是倒床就睡着了。诺拉给他盖好了被子,静悄悄地关门出去,收拾好了一切行李,甚至之后在小花园里享受了几个小时的美好时光。直到晚上六点的光景,她才听到福尔摩斯房间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
她走过去,轻敲门,喊道,“夏洛克?”
里面的声音瞬间静止了,几秒后才传来对方略略精神了些的嗓音,“请进。”
她打开门,福尔摩斯已经穿好了外套,正在整理他的领结,他的气色比下午的时候好了一些,发亮的灰色眸子望过来,显然心情很好,语带愉悦地问候,“晚上好,我的女士。”
“晚上好,我的大侦探。”诺拉笑道,“晚餐快做好了,有你喜欢的鸡肉和红酒。”
福尔摩斯眼睛一亮,显然吃了一周苦涩药物的他对这顿晚餐很期待,特别是制作这顿晚餐的厨师是善于烹饪的老夫妇而并非郝德森太太,后者的黑暗料理对住在贝克街221b号的人们产生了年深日久的可怕后遗症,直到现在提起她的手艺来,所有人都是心有余悸。
果不其然,远离了郝德森太太做的饭后,福尔摩斯和诺拉度过了一顿美味舒心的晚餐。原本这时候作为病人的福尔摩斯就应该躺下休息了,可不知他之前就睡饱了还是因为他原本就精力旺盛,他居然兴致勃勃地逛了一圈书房,拿着一本封皮陈旧的大部头就坐在沙发上,专注地看了起来。
诺拉知道无法阻止他,于是她没有出声,只是为他端来了热水和药,就走出了书房,不再打扰。
她很清楚这位大侦探的职业病严重程度,当他流露出对某个事物寻常或不寻常的兴趣之后,即使是她都很难打断这种兴致。
她不就一直很欣赏并且喜欢他的这种专注吗?
直到一个多小时之后,坐在客厅里,围着壁炉烤火,和老夫妇闲聊的诺拉听到书房里传来压抑的低声咳嗽,她不得不抱歉地打断这段愉快的谈心,快步走过去,打开门,警告般地说道,“夏洛克,您应该休息了。”
“再一会儿。”他扬声说道,头也不抬,“我发现了一个有趣的毒理妙方,这种含砷的酒液少一些剂量可以治病,可多一些就变成了致命的毒药——”
诺拉听了,有些心痒痒,可转念一想,她又板起脸来,沉声道,“你再不休息,我可就要对你下这种毒药了。”
福尔摩斯哈地一声就笑了起来,似乎觉得颇为愉悦,“您这说话的语气可真像郝德森太太,为什么走到哪儿去我们都摆脱不了她呢?”
诺拉·郝德森,“如果您不想休息,我们可以一起来读读那本有趣而庸俗的《傲慢与偏见》。”
福尔摩斯,“麻烦扶我回房休息,诺拉,现在,我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