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算过没有,工厂的正门离马路有多远?”李威问。
“这个……好像一两百米。”有人脸红了,口吃的说。
“我和白队副亲自目测过,最多不到一百五十米,鬼子总不会把公路搬家?”李威说,脸上是一种轻蔑之色,拿起铅笔在空中画了一个圈。“这就是画地为牢,这个距离,正是我们火力最有效的射程。只要我们在大门口能停下几分钟,就能先发制人,把他们的火力打哑,所以这次战斗的关键是我们能否在大门前停留。”说到这,李威停住话,点了一支烟。“我刚才说过,鬼子没有办法把公路搬家,就是这个道理。他们催促行人快走,阻止步行的人停留,可是他们不能不让汽车通过。当然,普通的民用车鬼子还是不放在眼里的,他会让车在那抛锚去检查,但是白队副偷来的是军车,这不会引起鬼子的怀疑。汽车这东西,随时都可能哑火,你们说是不是?”
“我明白了,我们的汽车就在鬼子门前哑火,然后装作修理汽车,突然对门前的鬼子开火,等鬼子反应过来,早就见他们的天皇了。”一个军官兴高采烈的说。
“好计策,鬼子绝对不会想到。”又一个军官说。
“李队,就算我们冲到门前,鬼子的岗楼也会对我们开火,人家在上面,我们还是干不过鬼子,再说厂子里的鬼子也会出来对我们开枪。”又有人提出了不同意见,显然对这个方案深有疑虑。
“这的确是个严重的问题。”李威皱着眉头说。“我和白队副想了很多次,最有效的方法是让岗楼哑火,可是我们不能靠近,又没有狙击步枪,很难阻止鬼子不开枪。再说了,弟兄们用惯了自动步枪,打惯了连发,步枪的准头也不行,手枪还够不着,看来只能强攻了。”
“李队长,你怎么把我们忘了?”一直没有说话的田亮插话了,他觉得李威挺有意思的,召开军事会议挺民主的,不像国民党,到有点像gogc。会上气氛活跃,大伙都可以说话,他就不像开始时那么拘谨了,现在听到李威在犯难,忍不住插话了。
李威看看田亮,猛然醒悟似的,使劲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好兄弟,哥哥对不住,真把你们忘了。这么说,你手下有神枪手了?”
“神枪手不敢说,玩步枪的好手真不少。咱们穷啊!整个支队也没有几只连发的,就是三八大盖也只有百八十支,子弹又少,我们平时训练没有相当把握,不允许练实弹,所以把战士们的枪法逼出来了。”田亮说。
“好啊!哥哥谢了,这次仗打完了,我要活着,一定送你十支连发的。”李威说着站了起来,把田亮拽到他身边,动情的说。
“真的?十支?”田亮的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了,这对他来讲,简直是一笔巨额财产,比娶了老婆还开心。
“我李威说话从不放空炮。”李威说完一只手举了起来,和田亮击掌为誓,表情十分严肃。“把你的人准备好,要是能把岗楼上的枪手打哑了,我告诉肖队长,记你头功。”
李威说完长出了一口气,又一个难关攻克了,他心中有着抑制不住的兴奋。
离开重庆的时候,他是立了军令状的,就是剩下一个人,也要把酒精厂炸掉,而且就他内心来讲,也特别想干成这件事。李威对鬼子的仇恨是发自内心的,每一次给鬼子痛击,或者制造了麻烦,他心中都是无比的畅快。对鬼子的无比憎恶和仇恨,使他从来不计个人的生死。作为个人,民族的仇恨一旦深入骨髓,那是任何力量都无法阻挡的。“弟兄们,现在我们可以分分工了,明天这个时候,要么就是我们死,要么就是鬼子死,把酒拿来。”
站到门口的卫兵,听到李威的喊声,飞快地把酒坛子和一摞碗捧了过来,每个人前面放了一只,田亮也不例外。虽然田亮不会喝酒,可是面对这悲壮的场面,他也早就热血沸腾,怎能拒绝?勤务兵很快的给每个人碗里倒满了酒,然后退到了一边,顷刻间,屋子里飘荡起高粱酒的芳香。
“把酒端起来。”李威说着,第一个把酒碗端了起来。“弟兄们,也许这是我和你们在人世间喝得最后一碗酒,因为明天我们就要和鬼子拼命了。这次的行动大伙都知道,凶险万分,明天谁还在这里坐着,那就是上帝照顾他了。有害怕的,不想去的,现在提出来,我不会怪谁,因为这可能是一条不归路。”说到这,李威没有往下说,用眼睛巡视着大家,但那目光是柔和的,他并不想逼谁,因为每个人都有选择生的权利。
此刻屋子里好静,静得像是一座古墓,每个人的呼吸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十几双眼睛聚焦在一起,不约而同的,落在李威的脸上,只是那目光中没有胆怯,没有悲哀,有的只是悲壮的决绝,是壮士一去不复返兮的苍凉。一秒,两秒,五分钟过去了,没有人退出。酒都稳稳的端在手里,没有人洒出一滴,好像他们不是去赴死,是去参加盛宴。
“时间到,我代表党国谢了。”李威说完,一仰脖子把一碗酒倒进了肚子里,然后亮开了酒碗给大家看。
到会的人纷纷举起酒碗,把酒倒入肚子里。田亮正要跟着学,被李威挡住了。“兄弟,你不是党国的人,不用喝。”
田亮推开他的手,冰冷的说:“李队长,我虽然不是党国的人,可我是中国人,谁也没有权利阻挡我去为祖国尽忠。”说完一仰脖子,把酒倒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