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第二天,徐远就开始忙碌起来,村里人陆续拿着红纸来到徐远家里,要求给他们写对联。徐远当然十分乐意,谁让他在学校里学习了毛笔字,而且还写的不错,关键是田玉芬早已在几天前就招呼着村里人写对联,村里人看到徐远回来了,哪里有不来的道理。
徐远坐在炕上,炕中间上面摆放着一张小书桌,他就趴在小书桌上给村里人开始写对联。这张小书桌很有多年的历史了,据徐茂成说他小时候就用过。现在深红色的油漆已经有些破损,但是抽屉两旁写着“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两列金色正楷依然格外清晰。
贴对联是过年必不可缺少的一道程序,也是一道风景。对于徐家沟村大部分人来说,窑洞都是破旧的土窑洞,门窗也是破损不堪。每当过年的时候,人们扫去门窗上的尘土,糊上雪白的窗纸,手巧的婆姨女子剪下精美的窗花,给破旧的门窗上带来一丝美丽。如果再把红艳艳的对联张贴起来,这下才会感觉一片喜庆,过年的滋味才会更浓了。
徐家沟村多少年来写对联都是义务的,不挣钱的,但是房老师总是乐此不疲地为村里人服务。徐远记得小时候会凑在房老师的跟前,看着他写对联。那时候徐远就非常羡慕房老师手中的那支毛笔,他在红纸上写下方方正正的字迹,红纸鲜红,毛笔字乌黑明亮,红与黑的魅力深深地吸引着徐远。
提起贴春联还是有一件趣事。一年腊月,常培富老汉让房老师给他写对联,房老师当然没有推辞,拿起毛笔唰唰几下就写完了。常培富老汉看着对联很满意,红纸上写满了黑字,可是内容是什么呢?常培富老汉斗大的字不识一个。但是这难不倒常培富,他根据对联的长短就把对联贴在了该贴的位置,长的宽的应该在门上,长的窄的在窗子上,更短的就应该是横批,然后他又凭着感觉把其他横的、竖的横批分别贴在锅台上、牛棚上、磨盘上、碾盘上等等。常培富老汉还真有本事,多数横批还都贴对了,白虎神位在磨盘上,青龙之位在碾盘上,左天地右三界也没问题,可是就是把“水草通顺”这个横批贴在锅台上,而牛棚上则贴了个“一家之主”。这让当时还在村子的房清来发现了,就把这件事编成了个笑话,在徐家沟村里流传了很长时间。
徐远计算不清楚房老师这些年给村里人写了多少副对联,但是他清晰地意识到是他抢走了房老师的这项工作。村里人都来到了徐远家里,房老师的门前自然会十分冷清。房老师会怎么想?难道真是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吗?还是有了徒弟出马,师傅就可以靠边站了。徐远的心里面有点说不清楚。
徐远从小就是个好孩子,没少被村里人夸赞,今天又给全村的人们写对联,他们的嘴上把徐远夸奖的更是天花烂坠,徐远都感觉有点飘飘然了。
“徐远写得对联比房老师写得好看。”寡妇郭毛女说得很直白。
“好看在什么地方呢?”徐远问道。
“不知道,反正就是好看。”郭毛女基本上是个半文盲,钢笔字也许还没有写过,不要说欣赏毛笔字呢?她根本说不出徐远写得毛笔字好在哪里。
“徐远是我们徐家的骄傲,也是咱们徐家沟村的骄傲。等到徐远参加工作了,到时候说不定还可以当大官。”一旁的徐茂德夸奖道。
“徐远你要记住了,当了大官可不能把徐家沟村的人们忘了,以后千万别像刘成斌,不知道当了个财政局的什么领导,连娘老子都不管,这样的大官有什么用。”常培富老汉站在人群中,说话的语气明显带有鄙视的成分。
徐远听了村民的夸奖和劝告感觉到有点脸红,赶忙说道:“我哪里能当什么大官呢?我以后就是一个教书的,用你们的话就是臭老九。”
徐远的解释对于村里人来说算是没有意义,在他们看来,徐远从小到大就这么优秀,不仅聪明好学,而且很有礼貌,长大后绝对不可以只当个教师那么简单,最起码也应该当个乡长或者书记什么的。
令徐远感到吃惊的是村主任徐茂才也亲自拿着红纸来找徐远写对联,徐茂才虽然是徐远的三爸,但是他也是徐家沟村最大的行政长官,难道他也觉得自己写得毛笔字不错嘛?能得到村主任的肯定足以说明自己的价值。
“我家侄儿子真是有本事,来,给三老子写好一点。”徐茂才把一张红纸扔了过来,然后掏出一盒金光闪闪的香烟,抽出几根扔给了窑里的男人。徐远说不会抽,也就没有接住那支烟。
马宝亮抽过好烟,自然知道这盒烟的价值,拿在手里放在鼻子上仔细闻了一番,然后叼在嘴上点着。一旁的徐茂德也点着烟,使劲抽了一口,问道:“这盒烟多少钱?应该很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