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内侍抱了高高一摞奏折放在至安帝案前,垂手退到一旁。
“皇上,这些都是弹劾定兴侯的。”王哲很高兴,文官们总算把茅头指向一向没有存在感的李明风,不再盯着他不放了。
女人疯狂起来很可怕,一群女人疲狂起来更可怕。至安帝最近被嫔妃们以各种方式围追堵截,天天运动过度,现在浑身无力,靠在大迎枕上没/精打采的,眼睛都张不开,只“嗯”了一声。
第二天的朝会,至安帝浑身酸痛,脸色蜡黄,坐在龙椅上萎靡不振。
御史们率先发难,然后有资格上朝的文官,不分派别,全站出来要求严惩李明风。
对身为文官的崔振翊下毒,触动了文官集团的底线,照文官们的说法,是“动摇国之根本”。如果谁都可以对读书人下毒,天下人谁还敢读书?朝廷开科取士,谁来应考?长此下去,谁来治理国家?
下面吵成一团,至安帝只觉得脑袋昏沉沉的,一句也没听清。
文官们不干了,继周全之后成为都察院第一位急先锋的刘有道喊一嗓子:“皇上如此是非不分,偏袒外戚,我等连安全都没有保障,谈何为君分忧?不如死了算了。”
意思是说,你要不为我们文官作主,我们就不理朝政了。
刘有道作势要去撞蟠龙柱,自然有人拦腰抱住,又有人哭道:“先帝啊,您尸骨未寒,江山已将不保,臣等无能,有负您的寄托。”
这是拿文宗来压至安帝。
一人袍袖一拂,道:“我等有负先帝所托,理应去宗庙请罪。”
“同去同去。”不少人应和,于是文官们簇拥出门,往宗庙而去。
至安帝还没回过神,马凉看着不是事。忙劝道:“皇上快把大人们拦住要紧。”
若是闹到宗庙去,打扰列位皇帝在天之灵还在其次,让史官记入史册,至安帝岂不是成了长古笑话?
“快把他们拦住。”至安帝揉着太阳穴道。想了想,又道:“快宣晋王入宫。”
文官们浩浩荡荡拥出崇政殿,被侍卫们拦住了,马凉皮笑肉不笑道:“崔大人,你这是要胁万岁爷啊。大人们不如回去。有事好商量。”
刚才说了半天,皇帝装磕睡,一声不吭,还有什么好商量的?刘有道大声道:“马总管让让,别阻我们的路。”
崔振翊到底想深了一层,道:“马总管这么说,这个罪名我可担不起。大人们,此去宗庙远了些,不如我们就在左顺门静/坐,如何?”
在左顺门静/坐。是有缘故有先例的,倒不出格。
马凉心想,只要不去哭文宗皇帝,你们想在哪儿坐就在哪儿坐,谁去管你们?当下让在一旁,侍卫们见他让开,自有人让出一条道来。
至安帝只听说文官们在左顺静/坐,松了口气,喝过参汤,感觉有精神了些。又让人去催周恒快点进宫。
周恒此时在杏林胡同,喝着茶,吃着点心,逍遥得很。这件事。本就是他和崔振翊、崔可茵策划的,哪里会留在晋王府让至安帝轻易找到?
“大人们已在左顺门坐下。”小厮飞马来报。
崔可茵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事先有准备,崔振翊以及参与的文官们袖中都藏有点心,不至于饿到。
姜氏在床上躺了几天,已好了些。起来主持中馈。先给安嬷嬷家里五百两安家费,再把她两个儿子调到崔振翊身边当小厮。
此时听说崔振翊在左顺门静/坐,担心地道:“不会惹怒皇帝吧?”
崔可茵道:“不会。如果皇上不给我们一个交代,文官们是不会罢休的。”
至安帝的祖父德宗时期,文官们也曾在左顺门门静/坐,逼使德宗上朝。最后德宗让步了,文官集团获得胜利。
文官们以死谏、弹劾,静/坐等手段逼使皇帝就范,早就成为传统了。
周恒也道:“大伯母尽管放心,大伯父自有分寸。”
姜氏这才放下心来,去厨房张罗午膳,周恒中午自是留下来吃饭。
崔可茵道:“宫里传来消息,李秀秀几次想接近皇上,都没能成功。”
周恒自也收到消息,取笑崔可茵道:“现在你在宫里也有人了?”
崔可茵道:“哪有你根基深厚?”
不过是有沈明珠做为内应,互传消息罢了。沈明珠传出消息,不仅发动嫔妃们成功把李秀秀隔绝在安全范围外,还说服了刘选侍做内应,万一至安帝想起李秀秀来,她会出手搅局。
两人说笑,欢喜在门外禀道:“王爷,皇上连宣三次了,深潭说您去郊外打猎,要下午才回。若皇上有心,肯定知道不是这么回事。”
总管李德是太后的人,谁知道他会不会找到蛛丝马迹,或者为了离间兄弟俩的感情,透露一些什么。话不用说得太白,只要让至安帝起了疑心,或是心里不舒服就够了。
周恒淡淡道:“无妨,未时再回府不迟。”
他可是带了心腹,带了弓箭,出城之后再绕回来的。除非李德有千里眼,要不然哪能知道详情?
午时末,远山带人打猎回来,猎了些锦鸡、野兔。
“王爷,皇上派人出城去找您了。”欢喜又在门外禀道。
崔可茵道:“在午门外的各位大人们可还好?”
“好得很。”欢喜话里带着笑意,道:“有家眷给自家老爷送吃食。崔小姐,您可要着人给崔大人送些热饭去?”
不过是表演秀,谁会当真。大家借着袍袖飘飘的遮掩,悄悄吃点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