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上,崔可茵与周恒对望一眼,周恒朝崔可茵微微一笑,伸手握住崔可茵冰凉的小手。
崔可茵手往回抽,却抽不出来,纤手只动了动,便被包裹它的大手紧紧握住。周恒意有所指道:“既然是母后想见的人,那便宣上来吧。”
太后上高台之前,已安排心腹内侍去宣人了。这会儿,御街上一个娉娉婷婷的女子正脚步坚定地朝高台走来。听周恒这么说,她笑了,笑得得意又张扬,道:“皇上说得是。”
瞧瞧,男人都是一样的德性,一见美人便挪不动眼睛,一直不纳妃不过是畏惧崔氏这个恶婆娘罢了。
灯光下,周恒的眼睛如星光般璀璨,美得让人停止呼吸。崔可茵听出他的话外音,没再抽回手,却别过头不再看他。
周恒捏了捏她的手,见她望过来,笑道:“听说沈氏长得酷肖你,难道你不想见见?”
太后大喜,连周恒都听说了,可见他对纳妃一事很关心啊。
崔可茵瞪了他一眼,冰冷冷道:“不想。”
“沈氏可是京中第一才女,做得一手好诗。”太后拖长音调,故意在“第一”两字上加重语气,道:“你出身清河世家,自幼饱读诗书,你们正该亲近亲近。”
什么京城第一才女,什么做得一手好诗,全是编出来的好不好?崔可茵嗤笑道:“俗话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会做诗有什么用?难道过日子不用油盐酱醋,没米下锅时做两首诗,肚子便饱了?”
一句话说得太后脸色大变,双眉竖了起来。
周恒笑道:“皇后说得是,她是沈卿的女儿,想必不会给人做妾,总要嫁为正妻,主持中馈。难道家中下人前来请示要备多少柴木。她念两首诗便成?”
“正是这个理呢。”崔可茵道。两人都笑了起来,周恒尤其笑得大声。
杨氏看他们俩一唱一和,把太后气得浑身发抖,忙打圆场道:“沈家家教不错。想必她不仅会做诗,主持中馈也是会的。”
官宦人家的女儿,随着年龄渐长,母亲会手把手教她如何挑选合适的奴仆,如何管理下人。如何打理产业,如何看帐算帐,如何与公婆妯娌相处。待到及笈,已能给母亲打下手,帮忙打理庶务了。及至出嫁,管理后宅自是没有问题。
苏氏早丧,崔可茵由张老夫人教导,这些自然也是学过的,要不然在晋王府主持中馈,周恒即位后主持后/宫。又如何能得心应手?
太后窒了一窒,道:“会主持中馈的女子多得很,会做诗的可没几个。”
起码她从没见崔可茵做过诗。哼,亏她是才女,清河崔家之后,却不会做诗。不会做诗的才女,算什么才女?沽名钓誉罢了。
崔可茵冷冷道:“母后说得是。母后主持后/宫多年,天下皆知,却从没有母后的诗稿传世,想来正是这个道理。”
周恒笑出了声。
杨氏愕然。
太后大怒。喝道:“大胆!哀家也是你能数落的?”
她的父亲只是一个在国子监读书的秀才,若她没有成为文宗的皇后,不过是秀才之女罢了。哪里会做什么诗?
两人说话间,沈清来到台下。在内侍的引领下一步步走上高台,盈盈拜倒:“臣女参见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
崔可茵自然是不会搭腔的,周恒眼望远处,没有看她一眼。太后很热情地道:“快快起来。好些天没见,快到近前让哀家瞧瞧。”
“是。”沈清起身朝太后走去,眼角余光却在瞧周恒。好一个俊俏的人儿。怪道都说他是京中第一美男子,果然生得极好,眉疏目朗,鼻梁高挺,身姿欣长,让人一见难忘。
周恒酷肖卫贵妃,却没胭脂气,反而有一种阳光男孩的味道。他今年才二十岁,正是绾发之时,又是帝国最有权势的男子,久居上位者的气势显露无遗,眼神疏淡坐在那儿,便让人欲罢不能。
沈清咬了咬下唇。她自小发下宏愿,要嫁一俊俏郎君。京中最俊的男子,自非眼前的他莫属。她看他的眼神儿,越发大胆,越发移不开了。
崔可茵在看她,见了她的表情,冷冷清清道:“沈氏走错了,太后在那边呢。”
却是她只顾看着周恒,看着他,脚步便朝他挪,竟是冲他过去了。太后和周恒坐在中间没错,但他们的椅子,不是那种小门小户人家的条凳,坐在一起,中间只隔半个肩头。摆在台上的,也不是官帽椅,而是龙椅,加了垫子,铺了黄绸,一只可以塞进三个人的龙椅。椅子足够大,两只椅子之间的空间又不小,周恒和太后看着在坐在一起,其实相距挺远的。
沈清停住脚步,面红耳赤,屈膝喃喃不知说了什么,没人听清。
太后道:“没走错。皇上,你看沈氏长得如何?”
周恒收回赏灯的眼睛,好象瞟了她一眼,也不知看清楚了没有,淡淡道:“天色不早,母后还是早些回宫歇息吧。”
太后不理他,朝沈清招手,道:“过来哀家这里。”
沈清站在那儿正局促不安,不知如何是好,见太后这么说,忙快步走了过去。
太后真心待她不错,让她坐在自己身边,还不是坐在小凳子上,而是和她坐同一只椅子,然后挑衅般朝崔可茵抬了抬下巴。
崔可茵坐在周恒另一侧,目光疏淡越过她们,落在对面的帐蓬上,道:“皇上理该宣唐卿、崔卿一同赏灯才是。”
周恒笑道:“皇后说得是,他们是朕的重臣,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