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话音未落,黄豆大的雨点哗啦啦下了起来,落在地面上,溅起老高的水花。
崔可茵眼望窗外,只是不语。
绿莹心里不忍,想为姜氏求情,话到嘴边,看了看崔可茵,又咽了回去。她是了解崔可茵的性情的,既然不喜欢姜氏如此不爱惜身体,姜氏依然如故,她必然不喜。
宫门口的姜氏却不这么想。眼看狂风卷着暴雨狂灌进车厢,身上的被褥也被雨溅湿了,气得她只想骂人,话没出口,眼泪却先下来。
翠环劝道:“夫人,我们回去吧。”
皇后分明是不想管这档子事,何必在这里受苦呢。
姜氏咬牙道:“不走,我就在这里被雨淋死算了。”
如果苏氏在世,如果苏氏在这里,崔可茵会如此无情么?说到底,不过是欺她只是伯母,不是生母,就算如何待她,也不会落人口实。
姜氏越想心里越委屈,脸上湿漉漉的,也不知是雨还是泪。
大姜氏先还愤愤不平,待见崔可茵一视同仁,连姜氏都没理会,心里好受了很多,再怎么着,她也不能越了姜氏去。
史氏不停掀起车帘看风雨中的那两辆马车,越看越高兴,越看越觉得自家老爷有希望,大风大雨电闪雷鸣的也不觉得什么了。
铺天盖地的风雨中,走来一群身着朝服的官员。雨下得太突然了,候在宫门外的小厮来不及回府取雨具。按例下朝后,皇帝没有宣召的话,朝臣们是不能在崇政殿逗留的。今天骤下暴雨,周恒倒是让朝臣们待雨歇再走,可是周康谋反,平叛事务千头万绪,哪有时间在这里赏雨观天?朝臣们还是谢过皇帝的恩典,冒雨出了崇政殿。
周恒随即赏赐银霜炭为朝臣们烤干官袍,这些银霜炭很快会送到朝臣们办公的衙门。
崔振翊走在同僚中间。大雨打得脸上生疼,雨水溅进眼睛,他只好眯着眼,慢慢往外走。来到宫门口。见风雨中三辆马车,马车周围的护卫已经被雨水淋透,一个个如落汤鸡般。
他心里打了个突,停住脚步。
“老爷!”一个熟悉的女声唤他,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惊道:“翠环,你怎么在这儿?夫人呢?”
翠环见午门口走出一群官员,忙从车里出来,她年轻,眼神儿好,虽然光线昏暗,还是从身形上一眼认出崔振翊,忙赶了过来。
不提姜氏还好,一提姜氏,翠环便心疼得不行。带着哭音儿道:“夫人在车里呢。”
“什么!”崔振翊先是一惊,接着便怒了,大步走到自家马车跟前。
姜氏一见崔振翊,便哭出声来。
崔振翊掉头就走,他是内阁大学士,当今皇后的伯父,宫门守卫不敢阻拦,眼睁睁看他大踏步进去了。
崔振翊一气之下来到安华宫,直往里闯,站在廊下道:“臣崔振翊求见皇后娘娘。”
候在偏殿的珍珠忙迎出来。道:“大老爷,您怎么来了?散朝了吗?”
“是,老臣求见娘娘,还请通报一声。”崔振翊板着脸。一副公事公办的声调道。
珍珠心里惊疑不定,欲待说什么,只在廊下站这么一会儿,身上的衣衫已被雨水打湿了,忙道:“大老爷请稍候,奴婢进去禀报。”
崔振翊听珍珠依然是旧时的称呼。心里好受了一点,重重“哼”了一声,站得笔直。
两人的对答,崔可茵在屋里早就听见了,珍珠还没进去,绿莹已撑伞迎了出来,俏脸含笑,道:“大老爷快请进。”
崔振翊狠狠瞪了她一眼,这一眼只把绿莹看得心惊肉跳。
小宫人打起帘子,崔振翊昂首直入,身上的官袍直往下淌水,一路走,一路留下湿漉漉的脚印,他只是不管。
见崔可茵坐在烛下,手拿书本,崔振翊心头怒火更甚,一板一眼按君臣之礼参见,道:“老臣参见娘娘。”
崔可茵道:“免了。”再起身给他行礼:“见过大伯父。”
崔振翊气得不行,虽然每次见面,都是先行君臣大礼,再行家礼,可往日崔可茵是一早就免了君臣大礼,是他非要参见的,哪里像今日这般生受了他的礼?
崔振翊冷冷看崔可茵向他行家礼,不避开,也不说话,脸黑如锅底。
崔可茵福了一福站起来,道:“大伯父是来兴师问罪的么?若大伯父真的心疼大伯母,就不该让她到宫门口。”
崔振翊被咽得哑口无言。昨晚得知昨天在宫门口发生的事,他便劝姜氏不要再去,以崔可茵的性子,已是表明不会管这档子事了。可是姜氏不肯,道:“姐姐和史氏都去,独独我不去,如何使得?若是这桩大功劳被他们得了去,如何是好?”
崔家有侯爵的是已去世的崔振靖,可不是身为内阁大学士,吏部尚书的夫婿啊。无论如何,她都得帮夫婿争个爵位回来。
崔振翊再三相劝,她只是不听。今天他一早上朝,姜氏果然不顾天气不好,赶到宫门口求见,就是雷电交加,大雨倾盆也不肯回府。
崔可茵却对她无动于衷,任由她在风雨中受冻。
崔振翊凭一腔怒火冲到安华宫,在崔可茵古井无波的神情中,却无言以对。
崔可茵轻叹一声,道:“大伯父还是劝大伯母回去吧,受这一番苦,没有意义。皇上自有主张,你等无须相争。”
“这话怎么说?”崔振翊想抓住崔可茵话中的意思,却无从抓起,只好睁大眼睛道:“皇上的主张是什么?”
难道说,监军人选已定?崔可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