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如约而至,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天地间一片苍茫。
大多数营帐还没有立起来,上官不停喝骂,士兵哪里去理会?
风雨中,急骤的马蹄声铺天盖地而来,把风雨声掩盖了。刀扬起,血如注喷涌而出。这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杀戮,收割的是二十万人的性命。
又累又饿,来不及拿起武器的士兵们慌乱中四处奔逃,不少人被铁蹄踏成了泥。
至安帝在明黄色的大帐中歇息,突然听到外面喊杀声震天,刚要让魏渡去查看,一个内侍已跌跌撞撞连滚带爬跑了进来,语不成调道:“鞑靼!鞑靼!来了!”
至安帝大惊,道:“鞑靼何以来此?”
魏渡急步出帐,帐中透出的灯光照得脚下殷红一片,雨水也冲涮不掉士兵们的鲜血,外面成堆的尸体东倒西歪,鞑靼骑兵左冲右突来回砍杀,跟砍刀割菜并没有什么分别。
“皇上快跑。”魏渡道:“奴才去找侍卫护驾。”
至安帝有一万余名御林军,他们的责职就是保护皇帝。他抬眼四望,只有像兔子一样跑来跑去的士兵,哪有什么侍卫?
至安帝一味听从王哲,搞得天怒人怨。侍卫们也疲累不堪,把明黄大帐立起来之后,便寻地儿发牢骚去了。鞑靼骑兵一来,他们惊慌之下,几个月积累的怨气全都发泄出来,想的不是自身的职责,而是赶紧逃命。
一时之间,竟无人顾及到至安帝。
崔可茵派去的侍卫立起了营帐,唐天正坐在帐中刚要吃饭,突变陡生,人人自顾不及,哪里有人组织抵抗?唐天正想冲过去护驾,要不是侍卫们护着,人头早被割下来了。几次险象环生之后,侍卫严五劝道:“鞑靼势大。我们先护大人到安全地方,再来寻找皇上。大人您看,可好?”
唐天正也知凭几个侍卫的身手,躲过明枪暗箭没有问题。可为了保护自己,已有一人受伤,这样下去,不仅不能护他到至安帝的明黄大帐中,几人还极有可能把命搭上。自己死了也没什么。却枉费了崔可茵的一片心。
见他答应,严五和另一个侍卫宋定一左一右驾起他,另外四个侍卫护在左右,挥舞着手中兵器,为他挡刀挡箭。
严五抬眼四望,不禁叫一声苦,到处都是奔逃哀号的士兵和纵马来回追杀的鞑靼骑兵,哪里有什么安全的地方?
宋定突然叫了起来:“王哲!”
严五顺着他的手望去,一个身着五品(最高品级)太监服饰的人连滚带爬避过一条马腿,从泥地里爬起来。果然是王哲无疑。
严五把唐天正交给同伴,道:“王妃有命,一定要寻找机会杀了王哲。我这就去。”
唐天正怒道:“此次出征王哲难辞其咎,快杀了他。”
把二十万大军和皇帝带到如此危险境地的罪魁祸首就是此人,就算是死,也得先杀了他再死。唐天正咬牙切齿,把王哲恨到骨子里。
严五二话不说,纵身而上,一剑结果了大佳朝这个大祸害。
长剑从王哲背后透入,从腹部透出。刺了个透白窟窿。王哲慢慢转过头来,见是自己人,不禁露出茫然神色,慢慢倒下。
这个大奸佞终于到阎罗王那儿去报告了。临死,也想不通严五为何要杀他。
严五并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因此记入史册。史载:“宦官王哲弄权,驱至安帝及二十万精锐至羊角堡,遇鞑靼首领曾先。二十万精锐覆没,王哲为兵士严五所杀。”
一个长相凶恶的骑兵挥舞大刀居高临下砍来,劲风夹带雨水。让人呼吸一窒。宋定忙拉着唐天正逃开几步,两个同伴高高跃起,和那个骑兵战在一起。
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血腥味刺鼻,地下重重叠叠的都是尸体。
有鞑靼骑兵见到明黄大帐,跳下马冲了进去,只见一个气质优雅的青年端坐帐中,让人不敢逼视,忙招呼同伴去请曾先过来。
至安帝自知大势已去,心中又悔又恨,想自刎又被魏渡再三劝阻,正没做理会处,曾先来了。两人对视良久,至安帝拔下腰间佩剑。
天色渐亮,血腥味笼罩蔚州城。蔚州城守将陈军半夜得知此处杀戮,却不敢带兵出城相救,调兵上城墙,紧紧守住蔚州城,连夜派人八百里加急把至安帝惨败的消息送往京城。
待曾先带兵退却,再带人出城察看。
京城,周恒又批了一夜的奏折,看看快五更,揉揉酸涩的眼睛,接过欢喜递过来的燕窝,道:“王妃什么时辰歇下?”
欢喜道:“王爷用了宵的灯就弱了。”
周恒便不再言语了。每晚崔可茵都亲送宵夜来,看着他吃了,再回去。
“更衣吧。”周恒站了起来。
换了衣裳,不往外走,去,欢喜不解,道:“王爷?”
“我去去就来。”周恒头也不回说着,快。外间珍珠还在打盹,崔可茵不知周恒什么时候回来,歇下了还会留一盏灯,留侍候的人,灶上的火也没熄。
听到脚步声,珍珠迷迷糊糊抬起头,刚要出声,周恒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掀帘入内。
崔可茵沉沉睡去,墨发披散在枕上。
周恒轻轻放下帷帐,快步出了卧房。碧云居里,仪仗已备好。
刚上朝,大臣们还没出班奏事,内侍急报:“八百里加急的急脚递在宫门外晕倒,战报到。”
八百里加急!晕倒!群臣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周恒失声道:“快把战报送进来!”
心中那股不祥预感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