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夜幕的遮掩下,东城一条小胡同里,一处不起眼的民宅内,几个男人围坐在如豆般的油灯下。一个络腮胡子的汉子大笑道:“传言一起,至安帝再难安枕了。”
纵容王哲砸城墙,这样的事也只有至安帝这个白痴做得出来。
另一个鼻梁正中三颗呈品字型麻子的汉子跟着大笑,道:“王爷纵然英明,也是鞭长莫及,哪里及得上康大哥当机立断。这么一来,京城不乱也难了。”
被称为康大哥的络腮胡子自得地大笑。
麻子口中的王爷,便是远在洛阳的楚王周康了。他只比至安帝晚生二年,却成了一个被迫远离京城的蕃王。若是至安帝英明神武也就罢了,偏偏至安帝醉心于画莲花,把朝政交给王哲把持。
王哲是什么人?那是落第秀才,是赌徒,胸无点墨又贪小财而忘大义。这样的人,不过上位两三年,就搞得天怒人怨,朝政混乱。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周康认为这是他的好机会,存了取至安帝而替之的野心。他是蕃王,不能离开封地,因而派了大批人手进京,见机行事。
这些人在京城潜伏多时,姓康的汉子不过是一个小头目,上头还有负责整个活动的人。
麻子又笑道:“最好笑的是晋王,昨晚连夜让人砌墙,以为把墙砌了,就能没事?真是幼稚。”
周恒迫祝一叶立军令状,天亮之前把城墙砌好时,麻子隐身于看热闹的百姓中,看得分明,心中冷笑不已。城墙一旦砸开,百姓的心防已破,哪是把城墙砌好能了事的。
康姓汉子笑道:“说起来晋王这小子还真是命大,王爷本来让人散布流言,说他府中现紫气,想结果了他。没想到至安帝糊涂得紧。只把他宣进京,圈禁在京城中。”
这件事在洛阳的楚王府已是公开的秘密,就连周康在心腹面前,也时不时拿出来说笑。
周恒可以自由出入京城。他们这样的小喽罗自是不知。
几人说笑一回,分派明天去城中各处散布更加可怖的谣言后,便取了酒肉,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极是畅快。
相拥而睡的周恒和崔可茵自是不知民宅中发生的事,周恒一早起来,洗漱后便进了宫。
此时,崇政殿中,气氛紧张,崔振翊手捧奏折,竟是当殿弹劾王哲有十大罪。他声音清朗,一一念来,王哲听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恨不得一把抢过他手里的奏折。撕个粉碎。
崔振翊念完,唐天正出列道:“臣附议。”
郭天寿也出列道:“臣附议。”
很快,出列附议的官员占了大半,所有文官都附议弹劾王哲。武将们有的在观望,有的也跟着附议,不过本朝武将没有地位,上朝全是摆设,他们附不附议并不重要。勋贵们交头接耳一阵,也跟着附议了。
看着这些平时对自己阿夷捧承的官员们齐唰唰跳出来反对自己,王哲上前两步。附耳对坐在龙椅上的至安帝道:“皇上,这些人嫉妒老奴受皇上大恩,因而心有不甘。”
至安帝低声道:“先生稍安勿躁。”
听至安帝依然称呼自己为“先生”,王哲一颗心落了地。
望着面前金砖上黑压压的人头。至安帝咳了一声,道:“朕知道了,诸位爱卿把奏折呈上来吧。”
小内侍过来接了崔振翊手里的秦折。
崔振翊道:“皇上打算如何处置?”
“这个,那个,”至安帝假意咳了两声,道:“朕身子不舒服。退朝。”
崔振翊大惊,道:“如此大事,怎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请皇上当殿严罚王哲,以平民愤。”
唐天正紧跟着一捋长须,道:“臣恳请皇上除奸佞,还朝政一片清明。”
上次要求至安帝亲自批改奏折,他答应得好好的,回到勤政殿,依然把奏折丢给王哲批。今天再不趁此机会除掉王哲,以后再难除掉他了。
唐天正昨天在杏林胡同和崔振翊商量了一天,都认为不除掉王哲,江山危矣。两人分别联系了不同党派的官员,约好今天一起发力。
要不然,文官们哪能这样齐心?
至安帝左右看看,为难地道:“诸位爱卿,朕真的很不舒服,哎哟……”
他一声哎哟,向后便倒,竟是站立不稳。
王哲赶紧扶住,大叫:“皇上晕过去啦,快请太医。”
他的干儿子干孙子们马上围上去,把至安帝抬起就走。待文官们回过神,龙椅上已空无一人,连内侍们都走得干干净净了。
“真是岂有此理!”崔振翊道:“诸位大人,皇上袒护王哲,诸位大人有何计策?”
唐天正道:“先回府再做商议。”
皇帝躲进后宫,早朝不散也得散了。
郭寿宁应和道:“唐大人说得有理,不如我们几位到唐大人府上商议?”
他是内阁首辅,照理应该去他府上商议才是。唐天正还待推辞,郭寿宁已招呼其他内阁成员:“诸位大人,这就走吧。”
当下一行人坐轿的坐轿,坐马车的坐马车,呼啦啦去了四条胡同。巧得很,在翰林院任编修的唐伦此时也在府中跟几位同僚商议这件事。郭天寿听说唐伦也在府中,道:“快请小唐大人过来一块儿商议。”
唐伦是状元,迟早会奏出一曲父子两内阁的佳话。郭天寿这么说,众人都觉得很有道理,纷纷点头。
唐伦从来不知客气没何物,马上带了几位同僚过来与内阁诸位大佬见礼。
同一时间,周恒走进勤政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