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的懿旨放在周恒面前的几案上,来传旨的是孔春,垂手坐在周恒下首,依然笑得一团和气。
“太后娘娘待王爷实是与众不同。晋王爷一下子娶了两位侍郎千金,真是好福气。”孔春说着站起身,道:“请晋王爷随同老奴进宫向娘娘谢恩吧。”
纳侧妃哪能用娶字?
周恒勾了勾唇角,道:“应该的,孔总管请。”
“王爷请。”孔春做谦恭状。他再怎么自大,到底是皇家的奴才,是周恒的家奴,哪里敢走在周恒前头?
周恒并不谦让,越过他,出了花厅的门。
欢喜几次想提醒周恒,他没有更衣呢,话到嘴边,又缩了回去。
坤宁宫中,太后坐在罗汉床上。炕几上放了两匣子首饰,炕几另一边,皇后拿着匣子里的首饰看得很仔细:“好好儿的,母后为何把这些拿出来?”
花样过时不说,赤金的成色也不足,要赏人怎么拿得出手呢。
太后笑道:“明天姚家的女娃娃要进宫谢恩,我想找几件东西赏她。”
皇后脸色古怪,道:“为何赏她这些?”
孔春去颁旨,赐婚的消息才传了出来。她刚听说,马上赶了过来,却来不及了,孔春已出了宫门,追不回来了。事已至此,劝说的话也没必要再说。
太后的手抚过匣子上头一枝嵌镶珍珠的钗子。珠子极小,灰蒙蒙的,看着倒不像珍珠,更像鱼目,赤金的成色不好,上面隐隐生了一层薄锈,不过不细看,看不出来。
“这是我十五岁时,我娘给我备下的。”太后带着回忆,道:“一晃几十年过去了。没想到我嫁给了先帝,成了皇后,先帝崩后,又成了太后。”
皇后脸色骤变。道:“母后,此钗既有此来历,不能赏与姚氏。”
太后一怔,道:“为何?”
她虽然封姚惠冬为晋王侧妃,不过是给崔可茵找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哪里是真心为周恒着想?让宫人把这些陈年旧钗翻出来赏给姚惠冬,为的是折辱姚惠冬一番,说她只配戴陈年的首饰头面。
皇后神色严峻,道:“天下谁有母后这般大福气?母后把当姑娘时的钗子赏了姚氏,为的是她将为晋王侧妃,给她脸面。钗子来历不凡,少不得有那多心的人会想,太后是否对姚氏暗示什么,接着胡乱猜测四弟的前程。”
她说得婉转,太后却一下子明白了。马上吩咐宫人把这些首饰收起来,道:“不过是一个侧妃,随便赏两个封红也就是了。”
“母后说得是。”皇后松了口气。
两人接着说起是时候准备春装,让将作坊呈了衣料上来挑选。
内侍来报,晋王进宫谢恩。
太后发自内心地笑了,道:“哪有不偷腥的猫呢?可怜这孩子娶了个世家女,被压得喘不过气来,身边也没个知冷知热的人。”
皇后笑了笑,没说话。
周恒进来,行礼毕。跪下道:“母后疼爱儿臣之心,儿臣铭记五内。只是儿臣素喜过简单的日子,一粥一饭,一衣一裳。一夫一妻,足矣。”
太后没听清,问皇后:“他说什么?”
皇后问周恒:“你要母后收回成命吗?”
太后瞬间明白,怒道:“圣旨已下,哪能更改?”
皇帝的圣旨不能更改,太后的懿旨同样是不能更改的。可是。太后却忘了,她的懿旨从来没有出过午门。
“儿臣接的并不是加盖玉玺的圣旨。”周恒把孔春颁的那份明黄绢帛高高举起,呈上,道:“请母后收回成命。”
皇帝的圣旨不能收回,她这不是圣旨,就能收回了?太后气得够呛,手抚着心口,半天说不出话来。
“母后?”皇后忙上前轻抚她的后背,道:“母后可觉得好些了?”
好半天,太后才缓过气,手重重拍在炕几上,道:“你这逆子,敢违抗哀家的旨意?”
本想把崔可茵气得流产,没想到崔可茵缩在乌龟壳里不出来,周恒反而为她出头,真是气死她了。
“儿臣不敢,儿臣只是不愿耽误姚小姐大好青春而已。”周恒道:“母后赐婚,儿臣接旨,却不纳进门;纳进门后却不进她的院子,岂不误了她?时间长了,姚侍郎必定有意见。到时候,母后将如何向姚侍郎解释?”
“你……”太后手指周恒,被噎得哑口无言。
皇后忙打圆场,道:“四弟说得有理,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这事,不如以后再说?”
太后哪肯答应,道:“你可是担心崔氏不同意?你让她进宫,哀家跟她说。”
“母后,可茵需静养,哪能坐车坐轿?”周恒无论如何是不肯让崔可茵进宫的了。
太后道:“哀家亲自过府和她说,这样总可以了吧?”
周恒笑了,道:“与她何干?是儿臣不愿纳姚家小姐过门。儿臣自与姚侍郎分说清楚。”
他说着站了起来,转身出门。
“哎哎哎,快拦住他。”太后急道:“快去请皇上。”
又想至安帝没有站在她这边,改口道:“算了,还是宣王哲过来吧。”
周恒快步出宫去工部寻姚侍郎,王哲听说太后宣,不知有什么事,屁颠屁颠过来了。
王哲行礼毕,太后道:“皇上一向听你的话,哀家命你劝他,无论如何都要让阿恒纳了姚氏为侧妃。”
王哲以为有什么要紧事,却原来是这么点鸡毛蒜皮的琐事。太后不加掩饰地说,皇帝对他言听计从,让他心里得意得不行,头脑一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