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收到的礼物是要登记造册,分类入库的。
西洋镜因能一般无二照出太后的真容,太后特地吩咐,不收入库房,送到坤宁宫她的卧室,摆放在梳妆台上。
现在,这面珍贵无比的西洋镜碎成三大块,再有无数碎粒子。
当破碎的镜子用红漆描金海棠花托盘端上来时,贵妇们无不伤心落泪。这半天多少人幻想着自己有朝一日也能拥有这么一面镜子啊,可是现在,它却碎了。
太后望着托盘中的玻璃碎片,脸色阴得滴出水来。
崔可茵心里生疑,好好放在梳妆台的镜子,怎会碎了?她扫了大殿一圈,最后目光落在角落里一个瘦削的女子身上。
李秀秀感觉到她的目光,飞快地抬起眼来看她,唇边绽放一个灿烂的笑容。
原来是她做的手脚。
崔可茵用眼神示意,周恒很快收到,跟着望向李秀秀所在的方向。
李秀秀心中无比得意:“我一定要让你们尝尝痛苦的滋味。”
大喜的日子打破镜子,一向有不好的预示。
崔可茵明白李秀秀的意图,马上道:“母后福泽深厚,又有大相国寺的众位大师们为母后祈福,定然福寿绵长,一面小小的镜子碎了就碎了,算得什么?马总管太大惊小怪了。”
马凉瞥了崔可茵一眼,对她的淡定很是钦佩,一般人这时候不是该跪下请罪吗?
周恒也道:“可茵说得是,母后若喜欢,待儿臣再去寻那个胡人,再淘摸一面来就是了,不值什么。”
一听这话,众外命妇都是羡慕妒忌恨,谁不知道这面镜子贵得很呀。
太后心里很不舒服,好好儿的镜子,怎会被窜进来的一只猫给打破了呢?想迁怒崔可茵,又觉没道理。猫是自个儿养的,只能把负责养猫的宫人杖毙了事。可是这么一来,这个寿筵就过得很闹心了。
“阿恒说得对,不过是一面镜子。破了就破了吧。”太后道:“继续唱戏吧。”
满殿战战兢兢的外命妇们都松了口气,一口浊气还没吐出来,传来马凉尖利的声音:“娘娘摆驾回宫。”
虽然没有当场发作,太后却提前退席了。
外命妇们一个个胆点心惊,却不敢告退。只能如坐针毡般挨着。周恒送太后去坤宁宫了,崔可茵依然淡定自若坐着看戏,皇后本来心情郁闷,见她这样,笑对沈明珠道:“这孩子,真是个不知愁的。”
沈明珠咬牙道:“一定有人做了手脚,猫儿哪能随便进了太后娘娘的内室?”
皇后但笑不语。谁不知道呢,只看太后怎么想罢了。
英华殿很快得知消息,至安帝大呼可惜,摆驾去坤宁宫劝慰母后了。
刘有道的心情也很不好。难得找到一单“生意”,就这么快没了,真想把那只天杀的猫给宰了做下酒菜啊。刘有道越想越纳闷,不知不觉喝得大醉,趴在桌上呼呼大睡,被纠察御史记在册子上。
席散,周恒接了崔可茵,马车驶上御街。
坤宁宫里,李秀秀讨好地为太后捶腿,一脸气愤。道:“娘娘的寿筵,偏偏遇上这种事,真是霉气。亏得娘娘好脾气,不与晋王计较。可得好好做个诀消灾才好。”
太后胸口堵得慌。没好气地道:“大相国寺不是做着法事么?”
要不是大相国寺这场大法事,她早就当场发作,把周恒贬为庶人了。
是啊,大相国寺还做着法事呢。李秀秀好不遗憾,道:“晋王妃为娘娘抄经文供奉观世音菩萨在先,西洋镜打破在后。这中间不知有没有关系呢?”
“嗯?”太后脸色一沉,道:“你是说,这件事崔氏有预谋?”
李秀秀眸中闪过一丝亮光,脸上的神色却极是惶恐,道:“妾不敢胡说。娘娘一向慈爱,待晋王妃极好,想来晋王妃不会如此恩将仇报。”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总有一天会生根发芽,长成苍天大树,崔可茵,你总有一天下场被我更惨。李秀秀在心里冷笑。
太后心烦意乱,挥手像赶苍蝇般赶李秀秀:“你回去吧。”
李秀秀现在只是一个选侍,虽然抱了太后的大腿,却不能做一宫主位,与住在华康宫的李选侍分住东西小院,因两人同姓,为示区别,所以宫人称呼李秀秀为秀选侍。
被太后赶出来,李秀秀一副神惶神恐的样子躬身退到殿外,别过身,脸上却露出得意的笑容。走到庑廊转角过,马凉无声无息不知从哪里闪出来,阴侧侧地道:“奴才问秀选侍安。”
李秀秀脸上的笑容一僵,低声道:“不敢。马总管还请宽限两天,待定兴侯送府银票过来,我一定差人送到马总管的住处。”
马凉皮笑肉不笑地道:“好,两天后咱家再求见选侍。”
他是宫中太监第一人,太后跟前的红人,品级权力比李秀秀一个小小选侍大得多,并不用向李秀秀行礼,也不怕她赖帐。
李秀秀望着他的背影,眼珠子骨碌碌直转。三千两可不是小数目,亏他真开得了口,要怎么圆了这笔帐呢?
出了坤宁宫正殿,李秀秀一眼见到候在廊下的王哲,笑了。宫中谁不知道王哲想扳倒马凉,只是没有机会,现在她在太后和皇帝身边都吃得开,为什么不帮他一把,让他欠自己一个人情呢?
与此同时,晋王府里,崔可茵吩咐绿莹:“去一趟大相国寺,再捐一千两,你跟释佳大师这么说……”
绿莹不停点头,披上斗蓬,上车去了。
今天这事,断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