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亭留意到,妇人说的不是“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馄饨”,而是“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区区一碗馄饨,能好吃到什么程度?真是匪夷所思,莫不是胜过一切珍馐菜肴?可说白了,馄饨无非是皮儿包馅儿,又怎能比的上很多珍贵食材烘托的味道。
妇人越这么说,燕亭便越想亲自尝试一下。
妇人一边说,一边拿手绢擦着脸上的汗。郦国的天气,决不至于让人汗流浃背,只要在街上这么站一会儿,便能感觉寒气侵袭,让人忍不住跺脚取暖。
燕亭仔细观察起这妇人来,但见其长相普通,头上盘了发髻,只插一支木钗,想来家境应当十分平常。她身材略微有些臃肿,大圆脸盘、双下巴,说起话来,下巴上的肉便一颤一颤。
妇人手中捏着一方手帕,用以给自己擦汗。燕亭瞥了一眼,但见那手帕上站着些许淡黄色的东西,如同掺了肥油。只是流汗的话,怎会如此肥腻?
可这毕竟是人家的事儿,燕亭也不好多问。生怕哪句话说的不到位了,再是冒犯了妇人。她道了声谢,便回到队伍末尾找寻景月。
那妇人大概排队甚是无趣,被肉挤得快看不着的眼睛便开始四处张望。“嘿!他舅母!”
妇人在路上见着一个熟人,热络的打起了招呼。
那人扭过头,瞅见妇人先是微微一愣,好半天才咧开嘴,走过来说:“怎么是你啊!我这一下子都没认出来!上次你来我家,不过是数天前的事儿,怎地胖成这样!你家那口子,给你吃什么补药了!”
妇人连连摇头:“嗨,我哪儿知道啊。许是到了年纪,开始发福了吧。我家那口子也胖的厉害了。”她脸上稍稍一红,打趣道:“昨个儿我家那口子还说,要是两人再这样胖下去,我家那张老床可就躺不下了。”
二人嬉笑了一会儿,才是互相辞别。
排了能有一个多时辰,队伍才稍稍向前移动了一截。景月便道:“小姐,这样下去不是个头。我对吃食不是很感兴趣,不如你在这里排着队,我先去买东西。稍后咱们在医馆见吧。”
燕亭点头:“如此也好。”
景月离开之后,燕亭继续排队。两个时辰后,终是轮到了她。她被店小二让进了店中。
这不大的店面里很是晦暗,里面没打窗子,每张桌子上只燃着几盏油灯。
店中破天荒的很是安静,食客之间没什么言语交流。所有人都在力所能及的吮吸着店铺中的香味。而有了吃食的人,则埋头大吃。
一个个或细嚼慢咽或是狼吞虎咽,馄饨吃光了还不算,连汤汁也要一滴不剩的饮下。更有甚者,将碗舔的一干二净,在小二再三催促下才是给钱离开。
所有人享用食物的表情在油灯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奇特,甚至于带着些许的狰狞。
这些面庞太过鲜活了,是贪婪的、世俗的带着食欲和无法自制的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