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整日里在梅婕妤的眼前乱晃,梅婕妤的食欲又变得不好,吃一口吐二口,一张小脸瘦得蜡黄,如刀削的一样。
那些稳婆奶娘的监视下,芍药不敢扶着梅婕妤去御花园里散心,只扶着她在清乐宫中的园子里转转。灵犀每日来看她梅婕妤,几乎成了梅婕妤唯一能喘息的机会。
这一日上午,灵犀又来看梅婕妤,离着老远便听见如意殿内传来瓷器落地的声音。
灵犀眉头一皱,这样的境况已经不是发生过一次两次了,准是梅婕妤又要发脾气无疑。
未曾走到如意殿的回廊,便见韩公公如轰鸡轰鸭一样把那些稳婆奶娘尽数轰了出来。在那些稳婆后面,还跟着如意殿中的二等宫女们。
韩公公见灵犀来了,苦着一张脸,小声对灵犀道,“婕妤今日脾气不好,还劳烦灵儿姑娘劝劝。”
灵犀微微颔首,走入了如意殿。
如意殿的外殿没有人,只在地上有一只摔碎了的琉璃碗,碗旁是撒了的汤汁。
不用看也知道,那汤汁定是稳婆们给熬的补药,据梅婕妤说那汤汁又酸又苦,难以下咽。
内殿中,梅婕妤歪在矮炕上,眉头紧皱。右手捧着已有九个月大的肚子,皓腕上戴着的一只成色上好的翠玉镯子。
听见外殿有动静,梅婕妤把炕上矮几上装糕点的盘子全部挥落在地,大声喝道,“本宫让你们进来了吗?给本宫滚出去!”
芍药连忙走出外殿,看是哪个宫人这样不知死活。走到屏风处见是灵犀,把吊着的心放落了底,小声对灵犀道,“灵儿姑娘快劝劝吧。”
灵犀听到梅婕妤大骂的声音也是一愣,心道梅婕妤的脾气可真是一日比一日暴躁!
梅婕妤没听到芍药斥责宫女的声音,皱着眉抬着去看,正好看到灵犀从屏风后走出来。刚到嗓子眼的话被梅婕妤生生咽了回去,心情更加烦躁了。
芍药对着梅婕妤福一福后退下了,只留灵犀和梅婕妤在内殿中。
灵犀对着梅婕妤福了一福,也不等梅婕妤让她起来,便站直了身子。上前握住梅婕妤的手,灵犀悄声问,“何以发这样大的脾气?”
梅婕妤无血色的手反握住灵犀的,脸上的烦躁变成了担忧,看着自己的肚子只对灵犀说出了两个字,“我怕。”
梅婕妤很怕很怕,自打她怀上这个孩子后,就没有一日不怕的。
灵犀把左手放在梅婕妤的心口安慰她,“别怕,一切有太后娘娘。”
梅婕妤闭上眼睛,平稳着自己的呼吸。再睁开眼睛,眼里的慌乱已经不见了。
半盏茶的功夫,如意殿中再次传来瓷器落地的声音。
梅婕妤扶着芍药的手臂,站在如意殿的门口皱着眉头对灵犀道,“本宫好得很,就不留灵儿姑娘久坐了!”
灵犀脸色愠怒,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福礼后退下了。
如意殿前回廊的角落里,一个奶娘瞧瞧把这一切看进眼中,待到梅婕妤回到如意殿中,灵犀出了垂花拱门,一溜烟似的跑没了影。
灵犀没有直接回永寿宫,而是躲着粗使宫女走假山后的小路去了依竹殿。
依竹殿中的竹子到了夏日变得越发青翠起来,炎热的天气里,多看那竹子两眼便觉得消暑。
依雪正在殿前晾衣服,见灵犀进来老远的就叫了起来,“灵儿姑娘!”
宫里妃嫔宫女的衣服都有专门的宫人洗,因为无名公主的身份尴尬,她们从来都是自己浆洗。
灵犀连忙把手指坚在嘴边做了一个嘘得动作,依雪看后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
走近后,灵犀帮着依雪把剩下的衣服搭在竹竿上,轻声问道,“姑娘近几日还好吧。”
依雪点点头,“还好,前日醒了一天,和我们说了会子话。”
“呀,”灵犀惊呼,“前日醒了啊?”
她一直想看无名公主醒来后是什么样子,可惜一直无缘。
依雪脸上的笑容如娇阳一样,对灵犀道,“灵儿姑娘不必遗憾,自打冬日里病得那一次后,我们姑娘睡得时间是越来越短了。相信用不了多久便可如咱们一样了。”
灵犀点头,把衣服都晾上后对依雪道,“我进去看看,还要赶着回永寿宫。”
依雪点头,把空了的木盆放到回廊上,挽着灵犀的手道,“我陪灵儿姑娘一起进去。”
灵犀回挽住依雪,结伴进了依竹殿。在灵犀的感觉里,依竹殿中的希若和依雪是最有人情味的,像正常人那样。
进了外殿还未走进内殿,便从里面传出稚嫩又百无聊赖的声音,“春眠不觉晓,处处蚊子咬。夜来风雨声,大包知多少。唉,希若,咱们殿里怎么这么多吸血鬼啊!”
依雪回头一脸尴尬的对灵犀道,“灵儿姑娘,我们姑娘醒了。我们姑娘总爱说些莫名其的话,你当听不到就好。”
灵犀哪还听得到依雪在说什么,她已经被无名公主那几句打油诗订在了原地,想动都动不了。难道,难道……
灵犀声音有些颤抖,小心的回了句,“问君能有几多愁……”
这句诗出自南唐后主李煜的《虞美人》,在大顺朝并无记载。如果无名公主能接上这一句,那就能说明无名公主身体里如自己一样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