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老太太交匣子的时候,并不对外张扬,可不就是查洛氏以观后效的意思。
看洛氏豁达,浅夕心安不少,细问道:“究竟是二哥参加百戏之事漏了风声,还是捐官纳赀让人知晓了。”
“两件事老太太都知道了。”洛氏不太自然一笑:“若只是阆儿参加百戏之事,不去便好;可我瞒着老太太、老爷私自买官,老太太听说的时候也惊着了。虽没责我什么,多半也是想禀过相爷后再发落我。”
竟然两件事都知道了,那便是有人在刻意调查。严氏还真是不死心,内宅里不敢贸然动作,就让人到外头去查秦阆的错处。这次,还真是让她大有“收获”!
顾不得再想这些,浅夕着急:“那母亲现在作何打算?”
洛氏叹道:“打算的事,往后再说,现在还得先顾了眼前。这会子,只怕你父亲还在闲听苑等着问我呢!”
浅夕一愣,她怎么忘了还有秦修言。这二人刚刚才修好的关系,只怕又要波折:“母亲,都是夕儿的错,让您担这样大的干系!”
“胡说,咱们谁也没错。阆儿如今肯与我贴心,便是再受些责难,我也甘愿。”洛氏眼里没有一丝悔意。
浅夕顿受鼓舞,当即贴了洛氏耳边低声道:“正是!母亲,事已至此,咱们不能功亏一篑,百戏一定要参加,不然二哥从此真要被人看不起了。至于父亲,十多年的心结他都能释然,二哥也是他的儿子,怎会没有舐犊之心?”
“古语有云,天下无不是之父母,母亲是一心为二哥打算,虽然瞒了父亲,却不是欺骗,父亲一定会体谅的。”
洛氏眼里闪过一抹亮色:“我省得。”
闲听苑里,丫头们都被打发了出去,秦修言独坐在宽椅前,面色铁青。
“老爷!”横竖没旁人,洛氏进门就提了衣裙,跪在青砖地上等秦修言发作。
秦修言只当洛氏是认错告罪,脸色稍霁:“此刻才知道跪,迟了!”
“老爷,妾身有一事相求。相爷、老太太那里,还望老爷去周全。阆儿的前途在此一举,若是这个时候半途而废,阆儿可真就沦为东都城的笑柄了。”洛氏正礼跪叩。
秦修言生生被气得心口发堵,他根本不料洛氏还如此执迷不悟:“笑柄!你此刻难道不是阖府上下的笑柄?你这是打算一错再错么!”
“妾身成了笑柄怕什么,这几年,明里背后,她们还笑得少么?”洛氏从容平静:“只要阆儿从此可以扬眉吐气,不再受人奚落看不起,妾身便是被人笑死又如何!”
“你……”秦修言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看着这样的洛氏竟发不起火来,只能强自质问:“去与倡优一同献艺,就能扬眉吐气?纳赀买官,旁人就能看得起?到底是谁撺掇你做这样的糊涂事,你说清楚了,我自会去上房解释。”
“老爷,你只听外人一面之辞,当然觉得妾身是胡来。可朝廷既然开设赀选,便是正途,旁人都捐得,偏我阆儿就捐不得?”洛氏眼圈一红:“幼学时,就是是我误了他,没有将他教好。如今他肯上进,我若再不帮他,岂不误他一生?”
“上进?他何来上进!坊间蹴鞠么?!”秦修言气结。
“老爷,此言诛心啊……”向前跪行两步,洛氏泪珠扑簌:“您平心而论,这些年咱们除了责他骂他,又为他做过什么?老爷因为与我置气,便撇下他七八年不理,老爷无愧么?”
“方才在外头,四丫头安慰我,说‘天下无不是之父母’。妾身听着亏心哪!这么多年,阆儿受人嘲笑奚落,没过过一天舒心日子,这孩子到底是怎么煎熬过来的……可阆儿对咱们何曾有过抱怨,何曾有忤逆过长辈。他日日不归家,在外头何曾真的闹出过乱子,让相爷、老爷去出面收拾残局?”
秦修言阖目不语,他哪里不愧,自从与洛氏关系缓和,他心里最搁不下的便是秦阆。这些日子,他时常应酬宴饮,便是想给儿子打开些局面。此番气急,实在是洛氏的行为太惊世骇俗,他才劈头一通责问。
洛氏最熟悉丈夫的性情,知他这样是怒火已消,当即扶了他膝头,细细道:“若不是四丫头告诉妾身,妾身也不知阆儿竟熟读兵法,早有志向。”
“便是蹴鞠,听说也是为了锻炼体魄、操演兵法。阆儿如今请来的教头,是人称‘铁甲飞骑’的单将军。妾身窃以为,既然单将军肯教阆儿,便说明咱们阆儿是可造之材。不然,人家何必一文不取,日日帮阆儿在蹴鞠场操练筑球军,还只许阆儿管他叫师傅……”
陡然想起什么,秦修言打断洛氏:“等等,你说的单将军,可是叫单伯维?”
“正是!”洛氏抽了帕子,拭净泪痕:“仿似是坏了腿,只能在木轮上指点。阆儿回来直说,听师傅讲一月兵法,比他从前看三年兵书获益都要多呢。”
单伯维的名声秦修言早有耳闻,当年先帝要封他万户侯,单伯维却说自己残了双腿,从此再不能驰骋疆场、保家卫国,不配为候,是以,拒了赏赐,从此隐居不出。这样的人,肯一文不取教自己的儿子,说明了什么?秦修言心里意外惊喜。
想通了这一点,秦修言自然也明白,洛氏此番想通过御前表演,帮秦阆博一个前程的苦心。他若是一早表明肯保举儿子,他们母子又何须绕这样大的弯子。
现在诚如洛氏所言,开弓没有回头箭,事已至此,绝不能回头。捐官纳赀又如何,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