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妈妈想想也是,李氏行事一向忍气吞声,是个看热闹不怕闪腰,风来就躲的人。此番已经落了短处在老太太手里,哪里还敢再得罪洛氏、严氏!
仍是一脸难色,田妈妈压低了声音:“三夫人事小,三小姐那里怎么办?这几天,常常都在问奴婢裕王殿下的事,直说区家行事拖沓,要撇下区家,自去找王爷呢……”
“她疯了不成?”严氏惊怒,顿觉棘手。当着下人不好说,但她看得出,这次秦月曦对裕王的痴缠非同一般,只差走火入魔了。
“看牢她,区家的人更是不许她接触。”
“夫人,这样不是长久之计。”田妈妈自小看秦月曦长大,实在清楚这位小主子的无法无天。再隐瞒下去,一旦教她得知,只怕二房能翻天:“奴婢斗胆,不如夫人着人慢慢给三小姐透着风,旁敲侧击的,小姐聪明绝顶,自会悟过来。”
“让我想一想。”严氏最初的好心情丧失殆尽,满脑子乱糟。
那厢,浅夕已经定了日子和韩妙容一道去桑园。
她本意只是随口一提,不想洛氏竟满口答应。想想柳茹过世已经一年,大约洛氏以为她是想趁此前去祭扫,自然没有不允准的道理。
仍是绿芜留下看家,彩薇随行。虽然一肚子不乐意,但是出门的快乐仍然抵过了与韩姨娘同行的别扭,彩薇一路兴奋,浅夕居然也有了一种回家的冀盼。
韩妙容脸上再不见灰败之色,多出来的,是一种脱身樊笼的跃跃一试。沿路也不曾向浅夕提及,一定要为她讨还公道云云,这样的觉悟让浅夕很替她欣慰。一个人若放不下过去,又有什么将来可言,况重惩严氏本就不易,韩妙容还能就此怀恨蹉跎一生不成?
是以,浅夕并不打算现在就告知她,严氏已失了老太太信任,从前所为恶事,今后早晚会一件件报偿。
秋高气爽,一路上茅檐农舍,待看见满眼碧桑、白墙黑瓦时,赵氏和郭嫂子已经带了人出来远迎。
韩妙容与赵氏是老相识,赵氏的殷勤更让人有宾至如归之感。韩妙容心中自嘲,一个奴婢在外头待了这些年,都有了做主子的气派,自己却在那大宅里卑微如蝼蚁般求生。
一时迎进去,酒菜茶饭上来。膳食全是新鲜时蔬,爽口悦目,并不比在丞相府里寻常所食差多少。大家都一扫困顿,韩妙容也难得的心怀舒畅。
用过晚膳,时辰还早,韩妙容腿疾未愈,便坐在软榻上含笑听赵氏与浅夕闲谈。
门帘掀动,郭嫂子满面红光,托着漆盘,端了几方锦进来让浅夕看。彩薇上前牵锦,外头夕阳还不曾落下,自窗外照进来,映在素锦上如湖水漾动。韩妙容都不禁赞叹:这锦何以如此光柔。
郭嫂子一脸得意,直说是四小姐给得练丝方子。
“织得不错,到底是老织工,不是手艺到家,再好的丝也不能这样柔滑似水。”浅夕赞一句,转头又向韩妙容道:“说了不怕姨娘嫌腌臜,寻常练丝都用草木灰,但是要想丝柔亮还需得往草木灰里加猪胰子。”
韩妙容惊叹,却不是因为那练丝的方子奇特,她只是好奇这位心思深不可测的四小姐,到底还有多少事会让人意料之外。
那厢彩薇已经抖开了一方彩锦,浅夕不由无声一笑,郭嫂子也面露腆色:“奴婢也瞧着实在不大好,求四小姐教诲。”
就着彩薇的手一瞧,韩妙容也知道浅夕笑什么。这是一方蔓萝的缂丝锦,且不说上头藤萝如何,单那几只蝶儿都呆讷无神。这般式样,穿得起丝锦的显贵断乎瞧不上眼,瞧得上眼的主顾只怕会嫌丝锦昂贵,总之一句话,这锦要么卖不出去,要么卖不上价。
“你们莫要急,先把素锦织好,也是赚的。”浅夕神色淡定:“凡事不可一蹴而就,等庄子上的素锦有了固定主顾,咱们再从图样简单的三色锦开始。”
“三色锦?奴婢竟没听过,是以三色织锦么,所以简单些?”郭嫂子兴奋。
如今桑园规模扩大,织户也多了,一匹匹锦帛织出来,柔柔亮亮和银子一样耀眼,郭嫂子热情十分高涨,殷切之色,让浅夕无法视而不见,只得又耐心解释。
“三色锦并非容易织就,也并非指只用三色彩丝。而是说同样一匹锦,早上看如云似雾,朝花带露一般;午时看端庄温雅,鲜妍明媚;待晚上掌灯时分再看,就雍容华贵,流光四射。”浅夕想想道:“当年代凉王妃来东都,太后宴宾,皇后就穿过这么一件四凤五色云的留仙裙,一日三变,艳惊四座。”
屋里寂静,郭嫂子长大了嘴,半晌才出声:“老天爷,这奴婢们想也不敢想,姑娘快饶了我们吧,便是真凤凰也会被奴婢们织成草头鸡的。”
韩妙容、芳儿、彩薇都禁不住噗嗤一笑。
“自然不是真让你们织三色锦,那是宫中秘法,我哪里知道,况凤凰岂是咱们织得的。”浅夕也含笑指着郭嫂子手中的彩锦道:“我说的是个巧法。比如还以这粉蝶青蔓为例,图样简单易织。咱们可以用同等图样,不同针法,分三次织出三种效果。主顾们买回去则可制成早、中、晚三身裙裳,照样可以有一日三变之效。”
“且如此还有一个妙处,便是夏日里炎热,夫人小姐们平日在家中都会换衣,可若是出门做客、观戏宴饮,频频换衣则失礼不雅。这般三身裙裳似是而非,各具妍态,便于更换,她们必然会喜欢。”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