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一次是窦老太太寿宴,她泪痕点点,瑟缩发抖,一幅梨花带雨、我见犹怜,教人不堪责难的模样;第二次是长乐宫外,明明离去的背影就是白毓,她倒仗义,无惧无畏拦了他,张口就是什么“白衣姐姐……不胜其烦”,伶牙俐齿,生生牵移了他的注意力。
如今她更长进了。对着白毓笑靥如花也就算了,玉女金童,少女情怀,尚可体谅。今天这个洛云渊算怎么回事儿?明明一副要吃了她的模样,她觉不出么!表,兄,妹……是要打算做一桩亲上加亲的好姻缘吗?!
想起二人珠联璧合,飞庐之上相拥而望的样子,慕容琰心中就莫名气结,眸光愈发冷了三分,深深看进浅夕眼里去。
偎坐在帐帘中,浅夕只觉自己被他瞧得全身发毛,没好气道:“王爷是来讨谢的么?今日家兄已经谢过王爷了,明日母亲还会备了厚礼,送去王爷府上。”
“此时天色不早,浅夕虽无甚闺誉,然王爷千金贵体,不好在此久坐,还是早早回去的好!”
眼角困意未消,两颊红热未退,粉唇开合,说完犹赌气含嗔,水盈盈的眼躲在丁香色的帐帘后,看得人心肠都要跟着化成一汪水。
慕容琰心头一滞,宛儿故去已经一年了,可两人不曾见面足有四年,每每午夜梦回,都只能遥看伊人背影。哪像此时,白衣乌发,明眸皓齿的坐在对面含嗔望他,鼻息之间尽是娇人甜暖绵软的馨香。想起那日长乐宫外,初尝她唇齿之间的甘美柔润,慕容琰顿觉身子发紧,喉中干涩。
气恼的起身,踱去窗边良久。
就在浅夕以为他要越窗而出之时,才听见慕容琰低哑的询问:“是你与人结怨,还是那个小丫头与人结仇?”
“呃……王爷何出此言。”浅夕一愣,皮笑肉不笑地敷衍。
“洛府七福宝船曾迎先帝圣驾游幸行宫,船工尽皆训练有素。洛家何时连艘船也养不起,桅杆上的缆绳风一吹就松脱了?”慕容琰一脸冷肃的转头:“陆昌亲眼所见,那小姑娘猝不及防一头栽入水中。舍妹也六七岁了吧,没有意外,路都站不稳么?”
他竟都瞧出来?回府的路上浅夕就可以肯定,月潆的事绝不是意外。
自己带去的丫头浅夕可以保证,绝无问题,至于三房的人更不可能。月潆一直乖巧,颇得李氏喜欢,和李家庶孙做得还是亲上亲。月潆过得好,便是李氏贤良淑德最好的证据,何况卫姨娘也一直老实听话,就如李氏的应声虫儿一般。浅夕实在想不出任何理由,三房会有人害月潆。
按理,唯一的可能只能是二房。但她一路上都在纳闷,为何落水出事的是月潆,而不是自己。下黑手的人搞错了么?但后面那串火灯笼明显是冲着自己来的,因为那时,月潆已经被船娘带去船边上了吊篮了。
直到此时听了慕容琰的话,她脑中才电光石火般的明白了一件事。二房不是想害谁,而是在制造意外!
月潆的落水原因固然不明,但是慕容琰说得很明白,桅杆上的灯笼是风起后松脱的,发生意外的时间并不好人为控制,所以也就并不存在刻意针对谁。整个事件的目的,就是让她们乱成一团,无法继续游御河,早早回府去。
可是,为什么要急着赶她们走?
不再掩饰眼中的疑色,浅夕微眯了眼看着窗前的慕容琰,真相一件件回溯。
对岸那艘朱漆大船是谁家的,尊贵的嫡皇叔,裕王殿下!轻衣简从乘坐别家船只出游,所为何事?为何恰与秦家画舫隔河而停。秦月曦幽幽怨怨,又弹奏的曲子是什么?凤,求,凰!
呵呵呵,浅夕心中冷笑数声,原来真相在此!难怪二房一直恨她入骨,碾死她的心思都有,敢情是自己挡了别人的好姻缘。
两船隔河相望而停,慕容琰玄衣便装,只怕也是特意前来的吧。好得很!郎有情妾有意,不管是凤求凰还是凰求凤,慕容琰绝对心知肚明这位秦家三小姐的万般情愫!浅夕眼神渐凉。
慕容琰心中一惊,他本意是想从浅夕这里问出些线索,提醒浅夕多加小心。可眼见着浅夕的神色变化,脸上分明挂着一副“原来如此”的神情,难道背后的谋划者是……
玉手一抬,浅夕放下撩起的帐帘,忿然返身躺下,闷闷道:“夜已深,民女困倦,王爷请自便。”
浅夕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要生气,重活一世当真还放不下么,自己不过庶女出身,便是放不下,她与慕容琰之间业已隔了天堑鸿沟。人家两个男未婚女未嫁,门当户对,至于秦月曦是个什么货色,重要么?一直形单影只的裕王殿下终于有心仪之人,要大婚了,实在是普天同庆,举国之喜!
丝毯遮了头,浅夕闭目塞听,再懒得多想,便是连慕容琰几时离去也不知,昏沉沉直睡到次日天光。
“绿芜姐姐,昨日我睡得沉,夜里小姐可有唤人?”帐帘外传来彩薇小心翼翼的声音。
“不曾听见。”绿芜小声搭话。
“那就好。”彩薇立时放松了心情,吃吃低笑:“今早我还道自己起迟了,哪知小姐睡得更迟。”
“你倒试一试从那样高的楼船上跳下去救人。”绿芜嗔怪。
“是是是,我省得,让小姐多歇一歇嘛。”彩薇笑道:“今儿一早,三夫人就去了咱们夫人那里,说了一箩筐感谢的话,往后怕是要与咱们夫人更亲近了,二房的好日子快到头儿了。”
“你又嚼舌头,仔细小姐责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