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穆太后始终觉得,这位柔然帝姬虽然看起来笑意盈盈,实则戾气甚重。柔然人始终心怀二意,大旻宫到底是国之中枢,留这么一个机敏过人的帝姬长久住在宫里,不是什么好事!
是以,琼花去找朱正海时,不仅没受什么阻挠,底下小太监脸上还多了三分巴结。大家都觉得太后厚待帝姬,琼花也算熬出头了。
三日后,琼花被允出宫。
旧驿馆在靠近皇城的南门外,不远处就是鸿胪寺,比起那里的络绎不绝,这所旧宅倒有闹中取静的妙处,出行往来也尚算便利。
驿馆的仆役们有些诧异,宫里并没有旨意下来,一个小宫女却来查看宅院,一路嘁嘁喳喳问过去,十分惹人注意。
守门的老管事相陪,琼花活泼多话,又不巧言令色,一老一少相谈甚欢。
琼花以步丈量,大到后头的马场,小到厢房耳房,都一一记在心里。似模似样的视察,连房屋的梁椽用了多少年,琼花都问到了。
半日时间一到,琼花便笑着递上一只荷包:“这是帝姬赏的,今天暂且只看得这么多,剩下的下次再来。”
小小的素面荷包颇有些分量,捏一捏里头是几枚梅花样式的柔然雪花银锭。老管事接了,嘴里一直说愧受。
琼花走后,鸿胪寺就遣了一位司仪过来询问。老管事从琼花那里问知了许多情况,笑眯眯回话:“多半是帝姬觉得在宫中受拘束,打听到薛老大人那里曾经有这么个安排,就奏明了太后,急着先过来瞧一瞧。”
司仪听着这话,心里就有了谱,回去寻机禀了大行令薛茂章。
薛茂章一想,既然太后许帝姬遣人来看,那便说明太后心里也希望帝姬能住在宫外。这倒跟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
洗尘宴上,那位帝姬大出风头,都敢跟皇后叫板,留在宫里委实是个祸端。搁在宫外,离鸿胪寺很近,也便于监管。唯一麻烦的就是帝姬年纪太轻,又是未嫁之身,一人独居在外,多少有些不妥。
其实解决的办法并不是没有,只是薛茂章想着就有些头疼。
与驿馆后院一墙之隔的是昭圭公主府。大公主孀居多年,有她照应,不管是让帝姬与她比邻而居;还是干脆直接从驿馆划出几个院子归入公主府邸,当做帝姬临时在公主府借住,都是极好的权宜之计。但,这位大公主偏偏是个极不靠谱的……连薛茂章也不敢轻易沾惹。
不过,薛茂章能想到的,浅夕也不会想不到。摆平这位我行我素的昭圭公主,不止能增加她出宫独居的成算,还能为她日后行事借力。
是以,琼花回来,画了草图,详细禀报后,浅夕就佯作刚知道大公主是近邻,图也不看了,急匆匆张罗起礼物来,要去结交拜会。
浅夕自是不能出宫的,但是有柔然使者在,送礼很方便。
琼花权衡片刻,觉得浅夕这样做也无甚不可。她丝毫不担心浅夕会对颇有权势的大公主有什么企图,一心想着浅夕若能维护好了颇有权势的大公主,以后日子也能过得顺当些。只是,不知道礼物送去,以大公主的骄矜,肯不肯领情!
取来礼单,浅夕说,琼花写。
仿佛思绪真的焦急凌乱,礼单上一会儿就写满了金玉之物和毛皮、药材,都是柔然珍奇之物,林林总总凑了一整车。
琼花看着单子,有些哭笑不得,委婉劝道:这样送礼好像很鲁莽,且这般送法更是俗不可耐、有失分寸。
谁知浅夕固执坚持,还特意提笔在礼单下嘱咐使者,务必一一照办。琼花没有办法,只得依言着人把浅夕的意思传达出去。
住在宫外的使者金涣与浅夕消息并不互通,但他亦深知浅夕身负郁图帝君交代的重任。就算觉得礼单看起来奇怪,也不敢贸然更改。好在这些东西,帝姬的嫁妆里都是现成的。是以,当天备好礼物,递了拜帖,次日一早,他就亲自带人去公主府登门送礼。
大公主的面不容易见,不过公主府那份收下礼物的爽利劲儿金涣还是感受到了,就算大公主没有明确表示出高兴,金涣也知道帝姬的礼多半没送错。
得知没出什么岔子,琼花也暗暗松了一口气,但是她却不料,待她再度去驿馆勘察时,公主府竟然遣了两个下人过来帮忙。
言谈之中,这两人都是土木、花树上头的行家里手,除了在房屋修缮改建上给了琼花许多精准的建议,还对院中布景做了前瞻预估。
说到底,这宅子只是驿馆的后院儿,地方虽大,水井也有几口,却没有像样儿的景致。纵然帝姬只是暂住,不需大兴土木、挖湖造山,但是园子里也要有些小桥流水、花树清池什么的撑撑场面,不然,岂非太寡淡简陋了些。
若要开塘挖池,引活水为源最难办。话及此处,两人当即表示,来时大公主说了,如果帝姬真的要来这里住,公主府玉泉山的水可以给帝姬引一股过来。
琼花霎时惊呆了……玉泉山的水,不拘是谁,只怕送公主十车那样的礼物,公主也未必肯让他引水吧!
不敢胡思乱想,琼花忙规规矩矩行礼下去叩谢。回宫禀报了浅夕,就一直大着胆子看瞄浅夕的脸色。
浅夕哪肯露出半分破绽,欣喜过后仍是一切如常。弄的琼花也糊涂了,敢情她这位新主子,不止人聪敏过人,就连运气也是一等一的?素未谋面的人,大公主都肯行这样的方便!
浅夕不禁暗暗发笑,琼花还只是十五六岁的小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