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飞奔,浅夕的心情也跟着一起飞扬。
秦阆得了陆昌的信儿,早就快马加鞭赶到小院,他已经两个月没见过浅夕了,实在惦念的紧。
依旧娇俏清丽的身影从马车上下来,秦阆几乎有些不会呼吸了。斗篷下的小脸光彩如玉,比起在秦府,平添了许多动人心魄的气韵。
伸了手臂去扶,一眼瞥见浅夕指尖缠裹的白绢,秦阆顿时眸光锐利。
浅夕却毫无察觉,展颜微笑,眼前的秦阆,高大的身姿愈发挺拔,抿得笔直的唇角,也多了一分沉毅。从前的纨绔少年,俨然干练有为。
“二哥,你瘦了。”心里高兴,进了院子,浅夕就忍不住说个不停。
“日日操练,二哥这是结实。”佯做开朗,拳头在肩上重重击两下,秦阆心中却控制不住一个声音:她若不是自己的亲妹妹,该有多好……少年不为人知的心事深藏在黝黑的眼底,眸光一瞬不瞬追随着两月未见的庶妹。
郭妈妈自去准备衣裳。
秦阆执起浅夕的手,顺手就拆去指尖的白绢。
“二哥,你……”浅夕缩手已来不及。
秦阆看着指尖药膏覆盖下的针眼小洞,顿时心里一抽:“他,待你不好?!”
“不是,王爷很好。”手被秦阆抓牢,抽也抽不回,浅夕只好细细解释:“是我学着做靴子,力道没掌握好,才伤了手。”
“胡说!”秦阆皱眉心急:“夕儿,你不要骗二哥。从前你也给二哥做过软靴,还记得么?怎么不见手扎成这样!”
“呃——”浅夕语塞,暗自腹诽:二哥啊,那软靴是绿芜做的鞋底,彩薇缝的鞋帮,而她只是亲手画了鞋样子,绣了鞋面儿上的飞老虎而已,当然不会把手扎成这个样子。再说了,这回可不是因为不静心,才总扎手么,这样的闺房私话,可让人家怎么告诉你……
浅夕正在为难,郭妈妈已从外头捧了衣服进来。
见二人拉着手,也不以为杵,眯眼笑道:“二少爷,小姐该换衣裳了,有什么话,一会儿车上再慢慢儿说。”
一脸阴沉的出去,秦阆心中怨艾已生。
郭妈妈自服侍浅夕更衣。一身小少爷的打扮,宽大的皮袍子罩住浅夕玲珑的身子;发髻打散,全都拢在头顶,又裹了头巾拿锦带扎紧。小模样儿俊俏招人,看得郭妈妈只咂嘴!
白府距离宁远大街极近,马车只跑了半刻,就到了地方。
进了白府,白毓、韦天枫见这二人相携而来,都是吃惊。
去了一处密室,白毓再三表示,这里绝不会隔墙有耳,浅夕才稳住心神,将严家伏法之事原委一一讲给他听。
三人皆是震惊,秦阆第一个回过神来,唏嘘一番之后,便抱拳恭喜白毓大仇得报。
韦天枫也是感慨,幸而有裕王出面,才有这样的雷霆之威。否则,这样一桩陈年旧案,莫说是查证困难,又岂能这样轻易就让廷尉署直接抄家拿人!令真凶伏法……
“有何好喜?”一直低着头的白毓,陡然森森冒出一句。
秦阆不由一怔。
抬了头,白毓眼中猩红,满脸是泪,抽出腰间的佩剑,便要夺门而出:“严望山!本侯要去亲手杀了他——”
所幸韦天枫身手敏捷,当即握了他手肘,一把拦腰拖住。
秦阆待要上前相劝,白毓手中利剑乱舞,根本无法近身。
“侯爷,你这样冲动,此去杀了严望山又有何用,这已并非白家一家之私仇。只有让廷尉府定下罪行,才可昭告天下,才可慰烈侯和三万英魂!”浅夕拦在白毓身前喝斥,心却痛如刀绞。
这正是她为何一定要来一趟白府的原因之一。
在旁人看来,沉冤得雪是天大的幸事,可是于他们姐弟,却要再次痛彻心扉——证实父亲是被人谋害而死,比当年听说父亲战死沙场,更要痛心百倍!这又岂是血亲以外的人,可以体悟的?
“韦叔,你让他闹!”
浅夕狠心背身坐下,秦阆也无言。
白毓撕心裂肺,泣血一般闹腾,无奈敌不过韦天枫身手,最后杵了佩剑气喘吁吁,哭着跌坐在地上。
亲手扶了他去一旁坐下,浅夕盯住他的眼,温言告知:“侯爷,王爷亲口允诺,严氏诛其九族,行刑时,侯爷可监斩。之后,更可以严望山人头去烈侯祠祭烈侯在天之灵。”
“侯爷务必稍安勿躁,静待廷尉府定案,切莫冲动无状,横生枝节。”
清泉般温柔如水的眼,里头仿似住着长姐的魂魄,白毓渐渐安静:“那皇上呢!严贼若不是得皇上撑腰,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说到底,皇上才是始作俑者!”
在姐姐面前,他无需顾忌。
倒是一旁的秦阆,因为白毓的话吃了一惊,呆看着二人。
“王爷说了,会让皇上下诏‘罪己’,向故者和万千将士、天下臣民忏失察、任人不善之罪!”浅夕解释。
“一道诏书,就可以免掉所有过错么?父亲命都没有了,皇上随便下一道诏书,就可以换得么?”悲愤不已,白毓几近嘶吼。
“侯爷!”浅夕秀眉冷冽:“不然,小侯爷还想要如何,请了先帝的金锏出来打龙袍么?那与‘罪己诏’有何两样?还是说,小侯爷想要让圣上血溅金銮,才算报仇?!”
“烈侯一生保家卫国,所图何事?小侯爷果真要行弑杀君父之事,烈侯在九泉之下还能安心么?”
被连声质问,白毓只是愤怒的瞪眼,看紧浅夕的瞳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