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看清眼前的三人,秦阆挠头一笑:“原来是洛三哥来了。”
他肩宽体阔,十六七岁的年纪已有了青年人的体魄,只是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慵懒,眉眼里都是骄矜任性的孩子气。
看见彩薇犹捧在手里的象牙毫笔,秦阆忽然眼前一亮,转身道:“三哥,我四妹她一直住在庄子上,日子本就过得清淡没油水。你头次见她,怎能就这样打发?”
“我知道三哥公务繁忙,三哥若信得过我,支我三千两银子,我必然替三哥给四妹置办一份像样的见面礼,如何?”
听得秦阆这般公然敲竹杠,白宛心头一股无名火,蹭得窜上脑门儿。
她养教白毓数年,说的最多的便是德行。白毓虽偶有顽劣,却也勤于自省自律,哪如秦阆这般不知自爱,外人面前也自暴自弃。
纵然洛云渊人称“铁算盘”,自是有办法推了他,可白宛仍觉得自家人的事,还是该由自家人来解决。
上前一步,小手叠起,端于肩齐,白宛朝洛云渊一礼,又凝眉向秦阆道:“长者赐,不敢辞。礼物关乎心意,不在于贵贱,二哥古道热肠,若真得闲,不如替浅夕为洛家三哥择选一份回礼,所需多少,二哥只管回来告诉我。”
脆生生的声音,不轻不重,却教人觉出如山在肩的份量。
洛云渊挑眉不语,秦阆更是怔住,只有彩薇在一旁抿嘴暗笑,望着自家小姐,满眼都是光彩。
蓝蕙返身回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情形。
“表少爷有礼。”一愣过后,蓝蕙淡然福身:“二少爷,夫人让奴婢来迎一迎您。”
“迎什么迎!哪个月这日子我没回来,跑不了!”秦阆烦躁第挥手。
老丞相每旬一次休沐,家中必备家宴,三房老幼齐赴上房,共聚天伦。独秦阆神龙见首不见尾,时常缺席,但是每至月底这次家宴,他因要回来从洛氏这里支用银钱花费,倒是从来不曾误过。
洛云渊深知秦阆劣性,也不再多话,翩然告辞。
秦阆一脸悻悻,随着蓝蕙走了几步,又折返到白宛跟前:“四妹可是要去看母亲?不如你明日再来,母亲每次见完我之后,必然心情不悦,没得连累了四妹跟着一起挨骂。”
“啊?哦,不妨事,二哥先去就是。”闻言,白宛忽然展颜,笑眼弯弯,一派宽怀。
谁说学问不通之人便一无是处?秦阆胸怀豁达,赤子之心,纵然她方才公然驳他颜面,他也还是怜恤幼妹,半点不与她不计较。
这样的人,哪就到了不可救药的地步。重活一世,她最不信的便是命,当年父亲军营中,多少男儿都是出身草莽,然建功立业者屡见不鲜。未必饱读诗书、学问好,将来便是栋梁之材,若要他日功成,心性、志气缺一不可。
白宛兀自设想,费嬷嬷却从内苑出来。
“四小姐果然在这里,夫人与二少爷说话儿,只怕还要些时候,老奴正要去花圃寻些花品来插瓶,不如送了四小姐一道回去。”
白宛见顾妈妈一脸松快,可见二房那边真是没什么动静。
这倒怪了,难不成陆妈妈年纪大了忘性也大,并未将她去海棠苑的事告知严氏;抑或是本就不曾将她这个庶小姐当回事儿,懒得禀报;还是她们打算在家宴之时,众目睽睽,再给她难堪?
不管了,总归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严氏凡事都要顾忌贤妇的做派,秦月茜又不够份量,横竖她已想好说辞,难道还怕了她们不成!
定下心意,白宛笑盈盈与顾妈妈一道结伴回晖露园。
“听蓝蕙说,方才四小姐来时正好遇见云渊少爷。”顾妈妈随意攀谈。
“是,洛家三表哥还赐了一支象牙毫笔与我做见面礼。”顾妈妈是洛氏的陪嫁妈妈,闲听苑掌事,不可等同寻常仆妇视之,是以,白宛说话时,言语里头也带着几分对长者的敬重。
“是么?这般甚好,云渊少爷不是外人,人品贵重,行事端方,夫人十分看重。每每田户庄子上有事,都是找了云渊少爷出面,从来都是办的妥妥帖帖。”顾妈妈眼中深意闪烁,又徐徐道:“夫人已在洛家大爷那里放了话,定要为云渊少爷定下一门好亲事。”
闻言,白宛心中陡然一滞,再望向顾妈妈时,已然面有愠色。
都怪她大意,一早尽想着二房那件事,全然不曾留意今日所遇古怪。
方才来时,一路上,彩薇便是翻来覆去的提洛云渊;到了闲听苑,她又被蓝蕙拦在花架子前,随后便与洛云渊撞个正着;此刻顾妈妈更是连洛氏也抬出来,话题竟然还扯到了亲事上头。
若不是她刚刚才亲眼所见,必定会认为这位洛家三郎要么是徒有虚名,要么是身负残疾。不然,他们二人何以能联系一处。
洛云渊是洛家大爷嫡出的幺子,官拜少府少卿,士子****,气度浩然。这样男子,便是侯门小姐也配得,她秦浅夕一个庶女,洛氏便是昏了头,也不至于这样退而求其次。更何况,洛氏生性骄傲,眼高于顶,京中名媛济济,怎会将她纳入择选之列。
一旁的彩薇哪里体味出这些微妙,依旧兴致勃勃接话道:“再好的亲事,也得表少爷自己合意才行。不然以表少爷的人品才貌,何至于拖到现在。依奴婢看,必然是表少爷还没有觅到心仪之人……”
彩薇心直口快,顾妈妈觉出气氛异样,想要阻止,已是迟了。
二人唱和全都落入白宛眼中,妙目一眯,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