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国都城。
一名黑衣斥候单膝跪地,双手抱拳,恭敬的说道:“将军,属下还是没有找到少将军的尸体……整个斥候军团和将军派来的五千步旅武士已经找了快二十天,什么也没有发现!”
难得一见将军卸下铠甲的样子,换上一袭月白长袍,乌黑如瀑的头发用蔚蓝的发呆束在脑后,眉宇间那股英挺少了杀伐之气,看起来像是个文质彬彬的学士。将军踏着丝履来回踱步,脸上的神情说不出的阴郁。他凝视跪在地上的斥候,说道:“五千人加上一千多斥候,连那么一片战场都搜索不出来么?”
斥候听出将军语气中那份不满,连忙将头低下来,声音颤抖的回应:“将军,属下们已经将伊宁城战场掘地三尺了……的确没有少将军的遗体!不过,也可能……”斥候的语气有些犹豫,吞吞吐吐不敢再说。
“说下去!”将军微微眯着眼,摆手让他不要有所顾忌。
“也有可能是少将军的遗体已经**,就算是属下们找到了,也辨别不出……现在已经过了二十天之多,而且伊宁城下了好几天雨,战场那些来不及撒白灰掩埋的尸体都长虫了……”斥候说道,小心的抬起头看了眼将军!梦阳中,所有武士敬畏镇天大将军大过于畏惧缥缈城皇族。
将军神色黯然下来,这么多天都找不到,应该是已经腐烂了吧……可将军心里还有那么一丝侥幸——要是渊鸿还没死呢?可呢个君王已经告诉自己,夜渊鸿是被斩首的,必死无疑!连渊鸿胸前的保命锁都落在赤那思王子手中……
身为父亲,想起自己的儿子的遗体在乌鸦满地,尸骸遍野的战场上慢慢腐烂,这是多么残酷的事情!虽然那样下场的武士不在少数,可将军心里就是过不去那个坎,他心里是很爱很爱这个儿子的!一直以来,他都想为这个长子做些什么补偿——小时候不懂事,废黜他的世子之位,可能还不觉得有什么。可这个孩子长大了,懂得的事情多了起来。知道罢黜自己世子身份意味着失去整个夜国,失去世袭大将军的地位!
原以为他们父子间,还有渊鸿与星辰兄弟间关系会紧张,可这个长子出人意料的懂事,从不和弟弟争什么,不哭不闹,像是认命了般。可是夜渊鸿越这样,他这个做父亲的心里就越难受,越想为孩子补偿些什么!可现在再也没有机会了!
将军突然觉得很累很累,甚至比与十万赤那思武士大战过后还要累,连拳头都握不紧!一种失无所失的感觉。就算是自己是权倾朝野举手投足间山河动容的镇天大将军,就算自己能与赤那思的君王杀的难解难分,就算自己功勋赫赫受了皇帝的‘九锡’大赐名垂青史,可自己的儿子现在死了,这些还有意义么?
他虚弱的说道:“再找找吧……”声音里的疲惫感听得斥候心中都酸楚起来。在峥嵘铿锵的武士,都会有辗转柔肠的时候。愈是坚硬兮,愈是柔情时。
斥候站起来鞠躬退下。空空的大殿中只有将军的甲胄和宝剑,十月的秋阳流转出的光像是融化的黄金,可将军却感不到丝毫暖意,像是周身都是冰冷的雪窼……大战之后,身心俱疲,还有满心冰凉……
将军慢慢的在空荡荡的大殿中来回走着,像是困在这方天地中的囚徒,走路也没有往日那种虎踞龙跃的潇洒感,像是老了很多。他第一次有这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自从赤那思入侵以来,这个三皇子万俟君横空出世,杀死太子和二皇子,逼死神罗皇帝以上位,渊鸿陨落,伊宁城与赤那思第一次大战,秋月国试图刺杀他与赤那思君王,然后南梁国主被刺杀,接着申国灭了南梁,申国又与赤那思结盟,再下来申国与赤那思攻打帝都,大大小小的战斗,还有那个掐着他脖子在自己身上切割开上万道伤口的神秘红衣男子,到现在的凌风烈被杀,凌国被灭……
这些事情一下子涌出来,好像是在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推动着,可始终不知道是谁。他不敢想象真的有人在以整个梦阳的版图为棋盘,在布下一个惊世大局。在这个棋盘里,那些诸侯王,帝都大臣都是棋子,可有可无的棋子,就连自己这个镇天大将军都是棋子。好像生命的轨迹在别人手中掌控着,没有办法违抗。
透过这些事情,他隐隐能看出些轮廓——有人想灭掉所有的诸侯国,让梦阳归于皇族的统治!毕竟,诸侯国的国主们跃过皇帝在笼络人心,在皇帝眼中就是叛心!难道真的是林夕皇帝在掌控着一切么?将军怎么也想象不到这个年仅二十岁,一个月前还是个不被看好的三皇子的年轻人有这样的心智魄力?甚至将军觉得皇帝都是个棋子……有人想利用皇帝先控制梦阳,再以梦阳为根据扩张么?
梦阳的位置其实很特殊,北面是荒和山脉,翻过荒和山脉就是极北一望无际的草原,还有那条被蛮族人奉为神河的还日拉娜河。南面是无边无际的森林。可是很少有人知道森林中有怎样可怕的存在,三百年前的梦阳开国皇帝带着十万武士踏进那片叫做‘觅露’的森林,最后只有不到一千人护卫着流年皇帝回来,而流年皇帝在回来一个月后就郁郁寡花死掉了……梦阳西面是海,据说海中也有很多神奇的种族,一些海岛上甚至有数不清的财富,而海的另一边,还是一片大陆,甚至是可以与这片大陆比肩而论的繁华之地。至于梦阳的东面,就是梵阳了,梵阳王朝,实力不下于梦阳的王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