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妙柏站了起来,躬身而拜,说道:“陛下,臣与您同岁,二十二岁那时,您登基称帝,臣刚从家族出仕,那时候陛下与臣已是世交。二十五岁那年,臣因为一些变故向您提出要出使梦阳!那时候年轻气盛,总觉得只有外面的无穷世界才是臣飞翔的天空!现在十六年过去了,臣觉得十六年前哪一个决定是这一生最正确的一个抉择\在梦阳臣跌跌撞撞一路走过,可臣不觉得后悔!现在臣要将心里所有的见解都说出来,因为这牵涉我梵阳的存亡!绝不是危言耸听……”
皇帝抬头看着自己的臣子满脸肃穆的神色,突然觉得陌生了很多。十六年前的陆妙柏是帝都的翩翩公子,是令无数帝都名媛尖叫疯狂的美男,吟诗作乐骑马舞剑都不在话下!甚至他会骑着五花马穿着艳丽的袍子擎着酒壶从帝都的街道招摇过市,很享受的听着那些女子尖声喊他的名字!可现在,曾经那个眉目中透着慵懒散漫的陆妙柏却剑眉冷目,整个人都不再是一个虚浮的纨绔子弟,却有了一股睿智,有了一股执天下牛耳的决绝!这十六年间,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才让这个以前孰知的朋友变化如此之大?
陆妙柏身子挺直如剑,面色严肃,说道:“陛下,臣在梦阳时,担任的是秋月国的相国。那时候刚出仕秋月,秋月是梦阳五国中最弱小的一个!臣自负饱读治国之书,决定以秋月国来检验一下自己的才华!臣用了十年时间将秋月国力提升到了能和申国,夜国这样的强国一较高下的地步!这就证明臣的才华毋庸置疑……可臣前一段时间却觉得自己什么也不是!在赤那思的轰烈骑面前,在夜国的轻甲步旅布置下的枪阵面前,在林夕皇帝霸道的武力面前,甚至在梦阳新出现的大国师,是一个秘道种族,那个人不是人力所能抗衡的……臣真的觉得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自己什么也不是!”
他目光那么一瞬间变得有些失落沮丧,像是心中的信仰被什么东西狠狠碾碎了一样!
“所以臣赶了回来,一是臣必须要将梦阳现在的情况汇报给陛下!二是,陛下必须要开始改变梵阳的现在的局面了!梦阳已经不是原先的梦阳,梵阳若还是没有些许进步,难保不会被梦阳吞掉!梦阳,梵阳,有多少野心家都想看到这两个帝国合并在一起……梦梵王朝,陛下,您难道您不想逐鹿天下么?您就宁愿梵阳在世界上沉浮?”陆妙柏弯腰再拜。
皇帝怔怔的看着他,看着自己的臣子肃穆的躬身行礼,看着他眼角的皱纹,看着他两鬓的斑白……甚至他看到了陆妙柏的决心!他从来都不知道梵阳竟要面对这么多可怕的威胁!梵阳之北有浩瀚的还日拉娜河阻挡蛮族的铁骑,之东有茫茫沙漠和密林沼泽与梦阳隔开……偏安一隅,安逸没有任何威胁!
像是看穿了皇帝的心思,陆妙柏开口道:“梵阳的环境的确是太安定了!梵阳已经多少年没有过战争?梦阳梵阳都是同时建朝,甚至梦阳和梵阳的开国皇帝还是好兄弟!万俟流年和皇甫景澜!可梦阳基本上每二十年都要遭遇一次蛮族入侵,蛮族的铁骑就像烈火,梦阳就像一块生铁,烈火将生铁繁复烧铸,繁复捶打,最后变成精钢,锻造成一柄利器……梵阳呢?安定的梵阳,怎么和凶神一样的蛮族还有不断变强的梦阳抗衡?”
“陛下,没有时间了!若是在这样下去,梵阳难保不会亡在您这一代皇帝手中……世界已经天变,已经天变了……”陆妙柏的语气急促起来,声音也变得沙哑低沉,像垂死的兽。
“放肆——”皇帝狠狠拍了拍朝案,慢慢旋转的琉璃灯盏震的倒了下去,五彩的琉璃灯罩滚动着从朝案上坠落。
“哗啦——”琉璃灯盏破碎了,汉白玉的地面上散落了一地的碎琉璃,五颜六色的琉璃碎片在地面上跳动着,发出清脆的声音……灯盏里的火芯落在地上依旧燃烧着,但眼看着闪烁摇晃着熄灭下去,大殿顿时阴暗了许多。
陆妙柏平静的跪了下去,叩首行礼。
“你是说朕是亡国。之君么?梵阳建朝三百余年,难道就要亡在朕的手里?”皇帝声音凌寒的说道,整个人的平和安详都不见了,平天冠珠帘后的面容肌肉在颤抖着。
“是不是亡国。之君,取决于陛下!臣愿意用项上人头担保,若帝国再无所作为,十年后梵阳必遭罹难!若臣到时候说错了,梵阳陆家可以除名,全族斩首谢罪!就算臣是错了,可梵阳的军力能增强,也是好事!陛下,可否与臣赌一把,赌期十年!就赌十年后的风云变幻!”陆妙柏仰起头直视着皇帝,眼睛炯炯放芒的说道。
皇帝端坐着,俯视着陆妙柏,看着他脸上的决然。他的手在朝案上握紧又松开,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最后皇帝像是泄了气一样,愤怒的面容平静了下来,说道:“你有一点没变,目光永远都比朕看得远。就像十六年前你执意要远赴梦阳一样,朕那时候甚至封你为御殿月华候来挽留,你依旧是走了!可你那是的决定似乎是对的,若没有你远赴梦阳的见闻,恐怕朕到现在都不知道梦阳的变化……梦阳已经不是原先的梦阳了,梵阳要是不作出改变,那么平衡真的会被打破!林夕皇帝,朕知道了!”
皇帝站了起来,他的动作像风一样快捷轻盈,飘逸自如。站起来的皇帝身材高大,虽然雍容华贵却有一份武将的气魄。他居高临下俯视着跪在地上的陆妙柏,眼中透着决然,说道